第三番 山颪 玫瑰十字偵探的憤慨

1

“什麽叫一夥?”

近藤撫摸著堅硬的胡子說:

“這不是很奇怪嗎?”

“奇怪?……哪裏奇怪了?”

我不懂近藤這個問題意圖為何,疑惑地反問。

近藤重新理好衣襟有些肮臟的棉袍,說,“因為真的很奇怪啊。”

“是嗎?”

“一般說來一夥這個字眼,都是用在不太好的意思。我們不會說警察一夥或正義的一夥吧?說到一夥,多半是指盜賊啊、犯罪組織之類的。”

“說得也是。”

“總而言之,某某一夥這樣的說法,是只會用在壞人集團的說法。那些人是壞人嗎?”

“應該不是。”

不過我沒有自信。

“那你這樣說就很奇怪。”近藤斬釘截鐵地說,接著拉過香煙盆,皺起眉頭,抽起長煙鬥來。“那樣的話,偵探一夥這樣的說法就很古怪了。”

“那要怎麽說?”

“偵探社的人……之類的。這樣就行了吧。”

“偵探社的員工只有兩個人,而且是實習偵探和打雜兼秘書。真的偵探只有一個人,其他身份都不一樣。”

“那……也可以說是偵探和他的同伴,或是偵探的朋友啊。”

“同伴……和朋友啊……”

怎麽想都覺得不太對。

那些人不是同伴這麽簡單的關系,也不是工作上有來往。

簡言而之,就是一群亂七八糟的家夥。

說朋友也是朋友吧,但我看他們不僅沒有親密無間的樣子,也不會成天廝混在一起;反而是彼此責罵、相互欺淩,實在無從形容起。

我說的是玫瑰十字偵探身邊的那群人。

他們並沒有做出什麽接近犯罪的事,當然更沒有做壞事,但若要形容他們,我怎麽想都只能想出那夥人這種形容詞。

“哦?”近藤吐著煙,哼了兩聲說,“我是不太懂啦……那麽那個叫什麽復雜名字的偵探,就是那夥人的頭目嘍?”

“頭目?”

“既然叫一夥,那就需要一個中心人物。像是河內山 [51]一夥、雲霧 [52]一夥,你也聽過說書吧?”

“沒你那麽愛聽。”

可是……或許是可以這麽說。

事實如何姑且不論,依那個偵探的說法,與他有關的人,全都是他的奴仆。

我……好像也是他的奴仆之一。

“奴仆啊?……”近藤露出更聽不懂的表情來,“這字眼最近可是絕跡了。”

“不過我想他應該不喜歡頭目這種粗俗的頭銜。他的頭銜完全是偵探,他說偵探是等同於神的稱號。”

“啥?”

偵探——榎木津禮二郎經常將自己比喻為神,真是狂妄得可怕。

“跟傳聞中相差好多。根據我聽到的,他是個非常優秀的私家偵探。還有……對了,我忘了是在什麽地方讀到的,上面寫著他快刀斬亂麻,大出風頭。”

“唔,他是快刀斬亂麻沒錯。別說是亂麻了,管它是鉛塊還是粘土,他都照斬不誤。”

“那太厲害了。可是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還是一樣危險。會自稱是神的家夥,自古以來就是些瘋子。還是腦袋有點秀逗?他是像松澤醫院的葦原將軍 [53]那樣的家夥嗎?”

“不,我想是沒到那種地步……不過說不定也差不多了。”

“你怎麽會跟那種怪人有交情?”

近藤叼著煙鬥,抱起粗短的胳臂。

近藤酷愛時代劇,不管是說書、小說或電影都一樣喜愛,而他不愧有著這樣的愛好,外貌看起來就像石川五右衛門 [54]。

“說起來……不管那家夥是個什麽樣的人,像你這樣區區一個電氣工程的制圖師會認識他,我就難以相信了。”

“你不相信嗎?”

“我只是說難以置信。你們根本沒有關聯。若以過去的人來譬喻,就像隱密回同心 [55]跟工匠是朋友一樣嘛。”

“不是有一心太助 [56]跟大久保彥左衛門 [57]這種例子嗎?”

“那是特殊例子。”

“我也是特殊例子啊。”

一開始,我是偵探的委托人。不知不覺間,我被迫提供各種協助,待我發現時,已經被當成奴仆了。結果我和偵探一同解決了——或者說粉碎了比較正確?——兩樁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