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朋友(第3/7頁)

“整個墳場裏最老的人是誰?”

伯蒂皺起眉頭。“也許是凱厄斯·龐培吧。第一批羅馬人到這兒一百年後,他就到了這裏。這是他告訴我的。他喜歡這裏的路。”

“所以他是最老的嘍?”

“應該吧。”

“那些石屋子,我們能不能進其中的一間搭個小房子?”

“全都上鎖了,你進不去。”

“你進得去嗎?”

“當然。”

“那我為什麽不行?”

“因為我得到了在墳場裏行動的自由,所以我哪兒都進得去。”

“我想進石屋子裏蓋小房子。”

“不行。”

“小氣。”

“我沒有。”

“小氣鬼!”

“我沒有!”

斯卡莉特把手插進兜帽夾克的衣兜,連再見也沒說就下山了。她懷疑伯蒂有事瞞著她,可又怕自己錯怪他。想到這裏,她更生氣了。

吃晚飯時,斯卡莉特問爸媽,在羅馬人到來前,這個國家有人嗎?

“羅馬人你是從哪兒聽來的?”父親問。

“這誰不知道啊。”斯卡莉特不屑地說,“在羅馬人來之前,這兒有人嗎?”

“有,凱爾特人。”母親說,“凱爾特人最先來,比羅馬人要早,後來他們被羅馬人征服了。”

老教堂邊的長凳上也在上演類似的對話。

“最老的人?”賽拉斯說,“說實話,我不知道。在墳場,我認識的人當中最老的是凱厄斯·龐培。但在羅馬人到來之前,這裏就有人了,有很多,很早很早之前就有。對了,你的字母學得怎麽樣了?”

“還不錯。我什麽時候開始學字母組合?”

賽拉斯頓了一下。

“不出我所料。”他思索了片刻,“這兒埋葬了許多才華卓絕的人,我敢說其中至少有幾位老師。我得去問問。”

伯蒂興奮極了。他想象將來有一天,自己什麽都能讀懂,所有故事都會在他面前盡數展現。

賽拉斯離開墳場去做自己的事了。伯蒂來到老教堂旁的柳樹下,喊凱厄斯·龐培的名字。

凱厄斯·龐培從自己的墓穴裏出來,伸了個懶腰,說:“哦,是你啊,活人男孩。你好嗎?”

“我很好,先生。”

“聽你這麽說我真高興。”這位古羅馬人的頭發在月光下略顯蒼白。他身著下葬時就穿在身上的托加長袍,袍子下是厚實的羊毛馬甲和羊毛裹腿,因為這是一個地處世界邊緣的寒冷國家,比這兒還冷的地方只有北方的喀裏多尼亞。那裏的人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更像是野獸,裹著橙色毛皮,野性十足,連羅馬人也無法將之征服,而那兒漫長的冬天也像圍墻一樣將他們與世隔絕。

“你是最老的嗎?”伯蒂問。

“墳場裏嗎?是的。”

“那就是說你是第一個下葬在這裏的?”

凱厄斯·龐培猶豫了一下,說:“差不多是第一個,不過在凱爾特人到來之前,這座島上就已經有人了,其中一個就被葬在這裏。”

“哦。”伯蒂想了想,“那他的墳墓在哪裏?”

凱厄斯指向山坡。

“在山頂上?”

凱厄斯搖了搖頭。

“那在哪兒?”

“在山的裏面。”凱厄斯彎下腰,揉了揉伯蒂的頭發,“我被朋友們擡到這裏,後面跟著當地官員和啞劇演員,啞劇演員戴著我已故妻子和父親的石蠟面具。我妻子在卡姆羅多努發高燒過世,我父親在高盧的一場邊境沖突中喪命。我死後三百年,一個農民來這裏尋找放牧羊群的新草場,偶然發現一塊堵住墳墓入口的大石頭。他推開石頭,走了下去,指望裏頭有寶藏。沒過多久他出來了,原本的一頭黑發變得和我一樣白……”

“他看到了什麽?”

凱厄斯沒有回答。那個人不會把見聞說出來,更不會重返那個墳墓。“他不會說出來。後來人們把石頭搬回原位,過了一段時間就把這事給忘了。再後來,大約兩百年前,在修建弗羅比歇陵墓時,又有個年輕人發現了那個入口。他想發大財,就沒把這事告訴別人。他用以法蓮·佩蒂弗的棺槨擋住入口,在一天晚上神不知鬼不覺地下到墓穴裏,或者說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

“他上來時頭發也白了嗎?”

“他沒有上來。”

“好吧。那麽到底是誰被埋在下面?”

凱厄斯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到他,當這個地方還一片空蕩時他就在了。剛來時我就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山裏等待。”

“等待什麽?”

“我能感覺到的,就只有等待。”

斯卡莉特帶著一本大大的圖畫書,與母親一同坐在大門邊的綠色長凳上,她看她的書,母親則在研讀一本教育副刊。

斯卡莉特享受著春日的融融暖陽,竭盡全力忽視那個從覆滿常春藤的紀念碑後頭向她招手的小男孩。當她定下心神不再往那兒看時,男孩忽然像玩具盒裏的小醜一樣,啪一下從紀念碑(久吉·G. 修吉,逝世於1921年,我是個陌路人,你欺騙了我)後蹦了出來,拼命地向斯卡莉特打手勢,可她就是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