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告別與分離(第2/4頁)

他的父親向前邁了一步,說:“晚上好,伯蒂,一切可好?”

“挺好的。”伯蒂說。這正是歐文斯先生聽到朋友這麽問時一貫的回答。

歐文斯先生說:“能有個孩子是我太太和我一輩子的願望,而沒想到的是,我們居然能有你這麽一個出色的孩子。”他擡起頭,自豪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伯蒂說:“嗯,謝謝。可是……”他回頭找媽媽,心想媽媽一定能告訴他發生了什麽,可媽媽不見了。“媽媽去哪兒了?”

“哦。”歐文斯先生看上去不太自在,“她呀,你懂的。總有些東西,有些時候,你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你明白吧?”

“不明白。”伯蒂說。

“我想賽拉斯正在等你。”說完,歐文斯先生就不見了。

午夜已過,伯蒂向老教堂走去。一棵原本生長在教堂頂部排水溝上的樹在上次暴風雨中頹然倒下,還帶落了幾片黑黢黢的瓦片。

伯蒂坐在灰色長凳上等待,可不見賽拉斯的身影。

一陣風吹來。這是夏日的夜晚,天始終不會很黑,而且很暖和,但伯蒂的手臂上還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說你會想我,你個笨蛋。”

“麗薩?”伯蒂詫異道。在與傑克們交手的那一夜後,他已經一年多沒見過這個小女巫,也沒聽過她的聲音了。“這麽長時間,你去哪兒了?”

“我在觀察。”她說,“一位女士非得把她做的事全都如實交代嗎?”

“觀察我?”

麗薩的聲音近在耳邊:“諾伯蒂·歐文斯,說真的,生命在活人身上真是浪費,因為咱倆之中有個人傻到對不起生命。說你會想我。”

“你要離開這裏嗎?”伯蒂問,“我當然會想你,無論你去哪裏……”

“你真傻,”麗薩低語,伯蒂感覺到她握住了自己的手,“傻到對不起生命。”麗薩吻了吻他的臉頰、他的嘴角。她吻得那麽溫柔,讓伯蒂困惑不解,不知所措。

麗薩的聲音說:“我也會想你,永遠。”

一陣微風,也可能是麗薩的手,拂過了伯蒂的頭發。然後,他知道,長凳上又只剩他一個人。

他站起身,走向教堂的門,搬開門口的石頭,拿出備用鑰匙。這把鑰匙是一位早已去世的教堂司事留下的。伯蒂用鑰匙打開木質大門,試都沒試一下能不能直接穿過去。門吱呀一聲打開,如同在抗議。

教堂裏很暗,伯蒂眯起眼也看得很吃力。

“進來吧,伯蒂。”賽拉斯的聲音響起。

“我什麽都看不見。”伯蒂說,“太黑了。”

“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嗎?”賽拉斯嘆了口氣。伯蒂聽到天鵝絨的摩挲聲,接著一根火柴被擦亮,閃動的火苗點亮了屋子內部精雕細刻的燭台上的兩根大蠟燭。

借著燭光,伯蒂看到賽拉斯站在一個大皮箱邊上,這種款式的皮箱被人們稱作輪船衣箱——大到能容下一個人蜷在裏面睡覺。大皮箱邊是賽拉斯日常攜帶的黑色皮箱,伯蒂見過幾次,仍覺得這個箱子不同尋常。大皮箱鑲著白邊,伯蒂把一只手伸進空空的箱體,摸到了絲綢襯裏,還有幹燥的泥土。

“你在這裏頭睡覺?”伯蒂問。

“對,每當我離家很遠的時候。”賽拉斯說。

伯蒂吃了一驚:在他的記憶中,賽拉斯一直待在這個地方。“這兒不是你的家?”

賽拉斯搖搖頭,說:“我的家離這兒很遠很遠,也不知那兒現在還能否居住。我的家鄉不太平,回家的路上會遭遇什麽,我心裏完全沒底。”

“你要回去?”伯蒂問,不變的事終究要開始改變,“你真的要走?可是,你是我的監護人啊。”

“我曾經是你的監護人,但你已經長大,能保護自己了,而我還有其他要守護的東西。”

賽拉斯合上棕色大皮箱的蓋子,拉緊系帶,扣上搭扣。

“我能留在墳場嗎?”

“絕對不行。伯蒂,這兒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哪怕朝生夕死。現在輪到你了,你要去經歷你自己的人生。”賽拉斯的語氣從沒這麽溫柔過。

“我能跟你一起走嗎?”

賽拉斯搖搖頭。

“我還能見到你嗎?”

“也許吧。”賽拉斯的聲音帶著憐愛,還有更多的情緒,“無論你見不見得到我,我無疑會再次見到你。”他把大皮箱靠墻放下,走向角落的門。“跟我來。”伯蒂跟在賽拉斯後頭,沿著螺旋向下的小樓梯走向地下室。走到底時,賽拉斯說:“我自作主張,幫你準備了個箱子。”

一箱發黴的贊美詩集上放著一個小皮箱,外觀和賽拉斯的皮箱一模一樣,不過要小得多。

“你的東西都收在裏面。”賽拉斯說。

伯蒂說:“賽拉斯,給我講講榮譽衛士吧。你是其中的一員,盧佩斯庫小姐也是。其他還有誰?人很多嗎?你們是做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