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站著坐著跪著躺著(第2/8頁)

永徽年間,離陽王朝真正的中流砥柱,只有兩根,文有碧眼兒張巨鹿,武有人屠徐驍,正是這兩人的存在,震懾朝野上下的所有龍蛇魚蝦。有張巨鹿在,有事功之心的文人老老實實治國,崇尚清談的文人繼續大談風月。有徐驍在,陳芝豹出不了西蜀,曹長卿復不了國,燕敕王趙炳不敢大張旗鼓北上,顧劍棠只能做他的兩遼總督,北莽大軍更不敢揮師南下。

但是正因為他們兩人,一個在廟堂中樞,決定著所有官員的升遷,一個在西北邊陲,手握三十萬鐵騎,先帝趙惇就不敢把龍椅交給兒子趙篆,因為椅子上的刺太多了。

這其中最大的死結,在於徐驍不死,北莽就不肯也不敢孤注一擲地南侵中原,而北涼能以守替戰,讓離陽蒸蒸日上國力漸盛,牽制並且拖死北莽,但是如果主動北征大漠,一來北涼勝算不大,二來趙惇也不敢,徐驍不會反,但是一旦北伐順利,世子徐鳳年在北征中樹立起威嚴,徐驍會不會有念頭,也給自己兒子換一個比藩王座椅更大的位置?即便徐驍不會,徐鳳年自己會不會因為京城白衣案而順勢造反?就算徐家只打下了半個北莽,可有了南朝廣袤疆域作為戰略縱深和豐富補給,離陽怎麽抵擋身經百戰的北涼鐵騎?到時候風雨飄搖之際,本就沒有太多威望可言的新君趙篆,難道還真能靠太安城文官的嘴皮子去阻擋北涼馬蹄?

借助西楚叛亂削藩和抑制地方武將勢力,同時借機在廣陵道戰場上天下演武,是先帝與張巨鹿桓溫以及元本溪不得已而為之的策略,其實就是在爭取時間,趁著徐鳳年尚未羽翼豐滿,就算西楚不反,離陽也會逼著曹長卿揭竿而起,朝廷先後讓顧劍棠親自坐鎮兩遼和陳芝豹就藩西蜀,對北涼處處做出咄咄逼人的姿態,一個沒有援手的北涼,何嘗不是讓養精蓄銳二十年的北莽覺得有機可乘?有希望一舉打下終於沒有了徐驍統率邊軍的北涼?北莽攻打北涼,意義就等同於當初徐驍贏得西壘壁戰役,雖然代價巨大,但是畢竟結果顯著。一戰而定國姓!

現在看來,兩朝大勢走向不曾變動,但是出現了不少偏差。廣陵道戰事哪怕在吳重軒脫離南疆投入離陽懷抱後,仍是沒有迅速改觀。而北涼更是獲得了一場蕩氣回腸的慘勝,慘烈,也壯烈。更出人意料的是北涼邊軍比離陽推演預料得要少死十萬人,尤其那十三四萬騎軍,更是沒有大傷筋骨,如今依舊維持在極為可觀的十萬人左右。原本北涼不但慘勝,第二場涼莽大戰,會直接將戰火蔓延到北涼道境內,甚至有可能是陵州。現在看來,北涼死戰於關外,並非癡人說夢。所以這次徐鳳年擅自離開藩地,離陽步步後退,不是太安城突然喜歡跟人講情義講道理了,而是生怕恃功而驕的北涼一怒之下,會做出什麽無法彌補的舉動。

只可惜老一輩的那幾個布局之人,除了一個心如死灰的坦坦翁,如今都已經相繼死了。

現在關鍵就看被趙惇寄予厚望的齊大祭酒如何應對了。

趙惇在死之前,明裏暗裏做了很多謀劃,在官場上埋下的諸多伏筆,都賦予趙篆登基後很大程度上施展手腕恩威並濟的機會,目前看來,年輕天子做得還不錯。便是心中憋著一口怨氣的桓溫,在祥符新朝依舊兢兢業業,和齊陽龍沒有太多明顯間隙地做起了江山縫補匠。

不同於徐鳳年能夠憑借戰場上的出生入死,來贏得北涼將士的軍心,年輕皇帝趙篆就像天底下最尊貴的一只籠中鳥,靠的只是龍袍這一張皮而已。所以他的帝王威儀,需要年復一年的水磨工夫才能鑄就。當然,如果說趙篆能有徐鳳年的武道修為,比如說當初曹長卿和西楚公主登門送禮的時候,在顧劍棠柳蒿師之前就把曹官子幹趴下,那就另當別論了。可是習武一途,從來就沒有不拼命就能成為大宗師的好事,即便是實力突飛猛進的軒轅青鋒,那也做過跟王仙芝攔江死戰一場的瘋子行徑,天賦優秀如元本溪的私生子江斧丁,哪怕受過顧劍棠柳蒿師祁嘉節在內一大幫高手的授業指點,到頭來一樣淪為東海打潮人。

謝觀應輕聲道:“數根國之棟梁,能夠聯手支撐起一座風雨飄搖中的金鑾殿。但是一根中流砥柱,卻能夠讓一個王朝在遇到百年不遇的狂風暴雨,依舊屹立不倒。趙篆,你身邊的陳望,畢竟還是太年輕了。想成為張巨鹿一般的人物,是需要時間的。你能等,別人不願意等。”

謝觀應閉上眼睛,氣定神閑。

他根本不上心那些走出掛像的仙人好似飛蛾撲火般赴死,反正損失的都是徐趙兩家的氣數,親手造就這個局面的謝觀應高興都來不及。

南北兩撥練氣士如果都死絕了,更有利於謝觀應的長遠謀劃,所以晉心安能夠俯首聽命是最好,不肯的話,謝觀應也不是只有逃命的能耐。不過澹台平靜誤打誤撞“拖家帶口”跑去了北涼,倒是不好下手了,現在她好像又孤身一人去了廣陵道,算是個隱患。至於西域爛陀山不再冷眼避世,在劉松濤死後也放下架子,選擇入世依附北涼,白衣僧人李當心也去了北涼,甚至連呼延大觀一家三口……怎麽都是拖家帶口的?最近的,還要加上一個毫無征兆便離開京城的衍聖公,要知道這位聖人前不久還幫著離陽趙室去勸說過曹長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