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雪花酥(第2/8頁)

“小妹妹”那女人看著我,卻有點欲言又止的神情,低頭看看手裏的繈褓。

這麽冷的天還抱著孩子在街上逛,也不怕把孩子凍著?我疑惑地看著她。

“小妹妹,”女人局促地看看我,又看看手裏的繈褓:“能不能……”她把繈褓朝我伸了伸,好像想讓我看她的孩子:“這孩子餓了。”

孩子餓了與我什麽相幹?我一愣,難不成她是叫花子?可是看她穿那麽幹凈整齊的白衣服、黑褶裙,倒像是富戶人家媳婦的打扮!可她乞求的那種目光,看著我心裏很過意不去的。

“這是油煎的脂油餅,你的孩子太小了……恐怕咬不動吧?”我還是想推辭。

“可、可是這孩子餓了啊。”女人低頭看著繈褓,更加顯得不安地道:“他餓了,會哭……怎辦?”她乞求地望著我。

我後退了一步,這女人愁苦著一張臉卻越是湊近,我心裏發毛起來,只得從包裏抓出一個餅遞過去。

女人伸出一只手接了餅,我回頭拔腿就跑,徑直跑回到家,關了院門進了屋裏,娘看我的樣子還很有點詫異道:“幹嘛急急忙忙火燒屁股似的?”

我支吾幾句過去了,過一會我又到院子裏隔著矮墻向外張望,那奇怪女人已沒了蹤影……問我要東西吃,真是太奇怪了。

把細白面粉用洋糖、雞蛋清、脂油和水拌勻揉好,然後印出花樣,入籠屜蒸熟,桃三娘說這在北方叫甜餑餑,一籠屜就蒸了二斤,一共要做出十蒸屜來。

“陳大姐好像不是江都人吧?”我想起來問桃三娘道:“她妹妹也嫁到江都來了?好像沒聽說過。”

桃三娘正把一些糯米粉加紅糖水拌著,是打算做紅糖年糕的,聽到我問,想了想:“我也不曉得她家的人,平時也沒有交際過,只是認得罷了。其實,要說到生孩子送點心,我還聽說有的地方是必須帶一斤重的饅頭二十個呢,上回金華來一客人,還說起過他們那人要生了孩子,看生男還是生女,回娘家報喜就送公雞或者母雞去,娘家回禮些赤豆、糯米、紅糖就行了。”

“可送紅雞蛋的還是最多吧?”我一邊幫三娘幹活,一邊半懂不懂地問。我們也忙了足有兩個時辰才把所有的東西都弄完。廚房掌勺的何二不知去哪了,李二和何大在前面照看著店面,到後院來也只能幫忙一些粗重的活,細致點做飯的事都不行。

看天擦黑了,雪花時停時落,桃三娘讓李二把做好的二十斤點心送去悅記茶館,並留我坐著喝碗臘八粥。

李二去了不到一刻鐘,就看見陳大姐隨他一起急火火地回來了,陳大姐一進門就大聲喊著桃三娘:“噯!三娘啊,真是麻煩你了。”

“哪兒的話。”桃三娘不知她什麽事,趕緊起身去拉她過來坐。

“二十斤點心還不夠!剛才我那妹妹派人捎話說啊,再要二十斤來。”陳大姐似乎有點懊喪的樣子,“那就煩請你再做二十斤吧?方才送來的我都看過了,正好讓我妹妹派來的人先帶去了!”

“這有什麽難的,我再趕著做出來就是,就算今晚做不完,明兒一早我也肯定讓夥計送到你家。”桃三娘笑道。

“哎,那就勞累你啦!”陳大姐說完,一邊放下點心錢,也來不及喝口水就起身走了,桃三娘再留也留不下。

“呵,三娘,還得忙活一晚上。”我笑道。

桃三娘也搖頭:“天色也晚了,你便快回家吧。”

第二天我提著籃子到菜市去買些糯米,經過悅記茶館門前,陳大姐正倚著門邊磕著瓜子,看店裏的小雜役與門口一路過賣香油的老頭在那討價還價。

小雜役許是因為陳大姐看著他,所以一直較著勁要跟老頭壓個最低價,那老頭有點不耐煩道:“買二斤香油罷咧,你就想我再少你七文?罷咧!罷咧!”

老頭擺著手挑起擔子就要走,小雜役為難地回頭望望陳大姐,她“呸”地把嘴裏瓜子殼吐出老遠:“給他吧,反正使得少,二斤也吃好久。”說完,手裏的瓜子也磕完了,她便拍拍手轉身進店裏。

就我所知,悅記茶館的生意只有夏季裏最好,日陽炎熱,街坊都願意湊熱鬧到一處,喝茶吃點小食閑話一下,或過路的客商小販也常常在店裏歇腳的,但大冬天裏冷,來菜市的人都少了,我這時望進他們店裏,都是黑暗暗的,沒半個客人的影。

我正要繼續往前走去,卻忽然發現悅記茶館對面的街角下處,站著一個似曾見過的人,是昨日碰見過的那個抱著繈褓的白衣黑裙女人!

她的打扮與昨日一模一樣,只是臉色更略顯蒼白些,緊擰著眉頭目光空洞又直勾勾地望著悅記茶館的門裏。

咦?那個女人怎麽在這?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孩子那麽小,她怎麽還總在街上逛?而且看她一動不動的樣子,似乎已經站有一陣子了……哎,好冷!我雙手蜷在袖子裏,縮了縮脖子,這麽冷的天氣,女人卻一點不在意的樣子啊,看她穿的也不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