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匕現圖未窮

果然便聽老君責備道:“聽說你方才殺了不少天將?老道不是吩咐過你,要小心從事,萬不可張揚嗎?這等大事一出,你待如何善後?”

楊戩道:“道祖,弟子無能,甘願聽道祖責罰。”老君搖頭道:“我本欲毀了你的肉身,放你下凡歷練一世,改個頭面再回宮中。你既不願服藥,那便算了,但瑤池若不依不饒地追究起來……”皺起雪白的長眉,沉吟著放下拂塵。

拂塵放在木桌之上,一個幾不可見的凸鈕頓被壓陷下去,但聽得喇地脆響一聲,三道光鎖從楊戩所坐木椅背上環出,已將他牢牢地扣住。

眾人出其不意,失聲驚呼,三聖母臉色慘白,抓住沉香叫道:“你不是說,在蟠桃會上見過二哥的嗎?老君他……他想做什麽!”沉香記得後事,當時自己一斧向王母劈下,舅舅突然現身,刻不容緩間將王母拽了開來,因此倒不如何擔心,說道:“沒事的,娘,舅舅向來謀定而後動,老君定然奈何他不得。”

楊戩厲聲道:“道祖,弟子做錯了何事,您……您……”神色間意外裏雜著懼怕,心下卻仍是篤定。此等手段對付道術中人自然綽綽有余,但用在他這般肉身成聖、武道經驗豐富得無與倫比的人物身上,只能是形同虛設。他既被老君當成真正的文天君對待,縱失陷在險地,成敗也在未知之間。

“你沒做錯事,但卻毀了禦筆封印的仙庫!”老君不再掩飾自己的怒意,白眉挑起,森然道,“金剛琢與老道心神相通,只是被楊戩那混賬強行用結界隔絕開來。你拿著它才離開後殿結界,老道便已感應到了,本該重重賞你,而你,卻去闖了那般的大禍,到底居心何在?”

楊戩慘然道:“道祖,弟子此舉也是為了您老人家,為了是那仙庫裏的寶物……”垂下目光看向自己懷裏,悲憤之意形諸言表。

老君微微一愕,冷哼道:“為了老道?”他與金剛琢的感應並非虛言,知道那琢子便在文天君懷中,所以才敢放手對付這門人,此時只恐夜長夢多,起身上前,便要取回這個重大的把柄。

探手入懷,他身子一震,另一只手也急速無比地搶了進去,再收回來,左手裏一個亮澄澄的圓環,正是讓他寢食不安的寶貝琢子,另一只手中,青色幽光閃爍,溫潤玉色玲瓏,赫然竟是寶蓮燈!

連沉香都啊了一聲,老君放聲狂笑,叫道:“寶蓮燈?寶蓮燈?此物……此物竟不費吹灰之力,就這麽到了老道的手裏?”舉起寶蓮燈細看,笑聲越來越歡愉莫名,目光裏卻多了些瘋魔麻木的意味。

楊戩的聲音悄然響起:“此物是上古大神的遺物,雖然道祖不必放在眼裏,但法器有德者居之,今日不求而得,可見是三界歸心的預兆,道祖從此便能仙福永享,威加四宇,天人鹹服,萬古稱誦。”

一只小蟲從老君指上跌落地面,雖咬穿了肌膚,卻也被他的護身法力震斃在當場。但老君恍如未覺,只隨了楊戩的話不住重復道:“三界歸心?從此便能仙福永享,威加四宇,天人鹹服,萬古稱誦?好,好,好,你再說下去,說下去……”

楊戩柔聲道:“那麽弟子是有功,還是有過?若是有功,道祖可否放開弟子?”老君臉上現出掙紮的神情,口中卻只道:“有功,有功,老道該重重賞你!”彈指向桌上遙擊一下,噠地一聲響,光鎖頓時應聲縮回。

楊戩站起身來,從老君手裏拿回寶蓮燈和金剛琢,老君此時已完全麻木,順從地還給了他,楊戩又道:“弟子還有要事稟報,請道祖傳令下去,丹房三十丈內,暫列為禁地,擅入者當即處死!”老君連連稱是,提氣大喝道:“室外弟子聽令,著一幹人等,立時退至三十丈外,誰也不準擅入半步!有膽敢闖進者,立殺無赦!”

兜率令出如山,一言既出,屋外轟然相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遠遠退了出去。老君雙眉間黑氣一隱一現,半邊臉如沐春風,得意洋洋地神采飛揚。另半邊臉掙紮的表情卻越來越劇烈,咬緊了牙關,流露出明顯的獰猙不服之意。

楊戩收起燈琢,柔聲勸道:“道祖,天下歸心,一心朝拜於您,請您代為籌化三界繁昌共存的大事因緣,您還不即刻升座開示眾人?”口中說話,手上運指如風,少陰少陽,奇經八脈,一路毫不停留地點了下去,待周身一百零八處大穴全數封死後,衣袖拂出,將老君的身子平平推開,跌坐在原先的木榻之上。

幾乎與此同時,老君眉間黑氣轉濃,凝如墨痕,化作一縷黑水,從印堂涓涓流出,他的目光頓時轉為清醒,凜厲生威中夾著怨毒之意,直看向楊戩,沉聲道:“你不是文天君,竟能偷到傀儡蟲——明白了,老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