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第2/19頁)

顯鴻目露奇異之色,想了想道:“小哥來看這幾樣小件。”他領丹心往後走,華屋徑深,隱有琴瑟之音叮咚作響,又有藥香攜了歡聲笑語,穿堂入舍。丹心心生幽遠之意,手舞足蹈,翩然應和,一旁幫眾見了駭笑,他卻怡然自得。顯鴻暗暗稱奇,只覺此人高深莫測。

“細碎把玩的小物件放在這裏,價格好說,慢慢看著就是了。”顯鴻命人取了天泉水與磐石巖茶,靜靜地烹制了茶水奉上。

香芽嫩茶,玉瓷小碗,未飲已有秾韻。

丹心知其心思,恭敬中不乏考較,矜持中一言不發。數張櫸木條案上,放著雕紅漆的盒子,裏面陳設小件的珍品,錦繡雲煙一般。他胡亂一瞄,看到一只七彩龍鳳璜,丹彩耀目,勾魂攝魄。其藍如天青,長空萬裏淩輕雲,其黃如郁金,繡羅香暖覆錦茵,其綠如鸚哥,婉轉清啼春風色,其透如冰輪,明月渺渺映蘭薰。

“水火百煉的琉璃龍鳳璜。”丹心拈來細看,贊嘆不絕。蒙索那公主桫欏嫁給了玉翎王,獨有的神秘技藝也流入了蒼堯,丹心是識貨之人,慕名多時終得一見,頓時聚精會神看了起來。

顯鴻聽他報出名目,越發堆笑,“是,是,小哥若是喜歡,報個價拿去便是。”

丹心擡眼一笑,“我以物易物如何?”顯鴻一怔,見他取出一件物事,瞪大眼驚愕看去。

這是一尊紫檀佛像,巴掌大小,施以漆飾,仿佛金石耀目。佛像立於蓮花座上,螺發袒肩,褒衣博帶,含笑垂目,雕工精美莊嚴。

粟耶民眾多信佛,於夏國主更是誠心禮佛,舉國上下,家家戶戶皆有佛像供奉。此物精巧華美,便於攜帶安置,而紫檀更是僅產於南嶺的名貴木材,其價不可估量,不輸琉璃龍鳳璜。

“這是……閣下是……”顯鴻思緒混亂,鄭重端過佛像,看底座的款式。吳霜閣的字樣,讓他確定了心中推測,恭敬地朝丹心見禮,“不知小哥與丹眉大師如何稱呼?”

丹心正色道:“正是家父。”顯鴻不覺苦笑,急忙放下佛像,奉上那枚琉璃龍鳳璜,“難得大師大駕光臨,如意閣蓬蓽生輝,這小玩意就當做見面禮,不成敬意,請務必收下。”丹心故作為難,“這如何是好……叫我先生即可,我那位大師父親若知道,就該說我無禮啦。”

顯鴻只當先前失禮,執意懇求,丹心隨身銀錢不夠,又不想扭捏作態,伸手接過。

七色彩光如虹,在掌中盛開,丹心欣喜露笑。顯鴻寬慰不少,心想險些得罪貴客,這丹心名列十師之一,怎能不曲意逢迎,好生伺候。

忽地大地一震,器物陳設搖搖作響,丹心晃動數下,雙足發力穩住。顯鴻一臉驚疑,雙眉緊皺,“先生快隨我出去。”丹心正待走出,瞥見腳邊滾出一塊玉圭,刻有古怪花紋,好奇撿起。顯鴻急急拉他進入院落中的空處,驚慌張望。

丹心伺機端詳玉圭,看了數眼,神情漸變成凝重。

玉圭上刻的不是花紋,而是失傳多年的阿焉尼語。五百多年前,阿焉尼雄霸北荒,歷經三代大帝,文治武功冠絕一時。其疆域比如今的三十六國更為遼闊,因征伐失道,動亂四起,加上一場千年難遇的黃沙風災,把都城盡數湮滅,迅速地衰落下去,連文字也失傳於世。

阿焉尼盛產玉石和巖鹽,以及善於下水跋涉的龍駒,其石窟、陶器亦是遠近聞名,甚至有不少流傳到中原。丹眉深愛阿焉尼的陶器,曾費重金陸續搜刮到幾十件,並將上面的陶文拓印下來。丹心自幼研讀古籍,被老爹逼迫學過多年外域文字,勉強認得一些。

他目不轉睛凝視玉圭,站了半晌,湧出來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大叫:“地震了!”丹心駭然憶起身處險境,想到老爹,拔腿就想往外跑。

顯鴻一把拉住他,“先生不可亂動,此處開闊,避過震動再說。”

“我爹受了風寒,困在館舍,我非走不可。”他甩開顯鴻,看了一眼手中玉圭,不舍地遞還給店主。顯鴻忙道:“這玉件不值錢,先生只管拿去。皎鏡大師正在如意閣,請稍候,待我找他與先生同回館舍。”

丹心大喜。此時情形紛亂,有人砸傷了頭皮,鮮血淋漓地叫喚,皎鏡正替那人包紮,顯鴻急忙去說了情由。大地又震了幾震,唬得不少人蹲在地上,大氣不出,閉目捂耳。皎鏡幾下處理好那人的傷勢,帶了長生和卓伊勒走來。

丹心猜到三人身份,各自行禮,將丹眉的症狀說了,皎鏡促狹笑道:“你爹最怕我出手,不如讓長生走這一遭。”卓伊勒很是眼熱,不想被師父拘在身邊,不停給長生使眼色。皎鏡咳嗽一聲,“徒弟,今日要制一千丸藥。”卓伊勒面容一黯,撇嘴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