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群芳髓(第7/25頁)

沫兒和文清正是調皮貪玩的年齡,對胭脂水粉的制作向來不大上心,文清還好些,沫兒從來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萬沒想到其中有如此多的講究,一時聽得目瞪口呆。

文清不好意思道:“看來以後要好好學才行。”

沫兒嘴硬,不肯助長婉娘的得意,隨口道:“把這些兌在一起,就是群芳髓了?”

婉娘無奈嘆氣道:“蠢材啊蠢材,不如將你送給公孫小姐打雜算了!要是像你說的這麽簡單,我這聞香榭還做什麽生意!”說著,將最早做好的牡丹花露拿了出來,用一個鐵木小勺,將其分成四份,分別倒入四季花露,搖勻了靜置。

〔六〕

花露靜置期未到,文清和沫兒樂得清閑。原想睡個大懶覺,可沫兒心裏煩亂,一會兒想起小五,一會兒又想起自己的爹娘,亂七八糟做了一晚的夢,天不亮便醒了。

三哥已經起床,正在大堂挑揀花瓣。沫兒走下去,坐到他身邊,黃三擡頭一笑。沫兒有心問問他前晚有什麽心事,想想終歸是不妥,呆坐半晌,道:“三哥,我知道你能聽見。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世?我爹娘是做什麽的?”

黃三擡起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低頭重新幹活。沫兒苦笑了一下,垂頭沮喪道:“你當然不會知道。要是師太在……就好啦。可是我幾次聽婉娘講到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是誰?為什麽我總覺得婉娘應該是知道我的身世的呢?”

黃三愣了一下,拍拍沫兒的肩,似乎想要說什麽話,又猛然咽下。沫兒本來心裏煩悶,是無話找話的,一見黃三這樣,心中又有了疑慮,低聲道:“三哥,其實如今在聞香榭,我也知道該知足了。可是我還是很想知道我的爹娘是誰,他們為什麽不要我。”

一絲慌亂從黃三的眼中一閃而過,卻被沫兒捕捉到了。沫兒看著黃三的眼睛,嘆了口氣,道:“我從小就可以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總是被人當作怪物。三哥,你說我是不是個怪物?”

黃三恢復了正常,低頭撿了一會兒花瓣,擡頭比劃起來,意思說,在聞香榭裏很好,不要想那麽多,關於沫兒的身世,他也不知道。

沫兒將雙手籠在袖筒裏,圍著火爐發了一會兒呆,站起身道:“三哥,我去找小五。”

話音未落,只聽樓上道:“洛陽城這麽大,你打算去哪裏找?”婉娘裊裊娉婷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手裏拿著小五拋給沫兒的那個赤色粗布荷包。

沫兒道:“你昨天在哪裏碰到他?我就去這附近找去。”

婉娘掩口打了個哈欠,慵懶道:“不用去啦。你朋友已經來了。給你。”將荷包丟給他,“今天給你放假,出去陪小五吧。”

沫兒驚喜道:“來了?”接過荷包,朝婉娘一揖,箭一般朝門口沖去。

※※※

門口空蕩蕩的,並無一人。順街而行的風猶如小刀一樣,割得臉兒生疼,冰冷的空氣吸入肺中,整個腹腔都變得冰涼。沫兒遲疑了一下,縮了縮脖子,沿著街道朝定鼎天街走去。天色尚早,淡淡的晨霧中偶爾傳來幾聲雞鳴和犬吠。街邊一個賣炭老翁,拉著滿滿一車新燒制的炭,有氣無力地吆喝著“賣炭啰,上等炭”,長長的尾音在寒風中打著戰兒。幾家早餐點已經開張,蒸騰的熱氣吸引著鎖肩拱背的早起食客。

沫兒一邊張望,一邊慢慢朝前走著。婉娘說小五已經來了,怎麽還不現身?

行至溢香園門口,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太陽探出了頭,一束金色的陽光落在樹梢上,薄霧在晨光中跳躍纏繞,並漸漸消散。

沫兒的手腳已經凍得麻木,站在街邊,百無聊賴地擺弄著荷包。荷包沉甸甸的,搖起來叮當作響,沫兒記得裏面是一些女人用的首飾,如今打開一看,卻只有一大把銅板,不過也足夠沫兒一天使用的了。

“嗨!”一只手重重地拍在沫兒的肩頭,嚇了他一跳。回頭一看,卻是前幾日在老王燙面角店前丟了錢的小李哥,挑著一擔柴,帶了個厚厚的棉耳朵帽子,眼睛正盯著沫兒的荷包。

沫兒慌忙將荷包背在身後,警覺道:“幹什麽?”

小李哥放下柴,摘下帽子,頭上冒出騰騰的熱氣,“你拿的荷包是……是從哪裏來的?”

沫兒心道難道這個荷包是他的?眼珠一轉,挺了挺胸,坦然道:“我剛在那邊路上撿的,我看還不錯,就把我的錢放進去啦。”

小李哥一張大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道:“這個,是我的荷包,前幾日被人……偷了!”

沫兒佯裝失望道:“這樣啊?好吧,還給你。”拿出荷包,將裏面的銅板一股腦兒倒進口袋,一臉無辜地將赤色荷包遞還給他。

小李哥搓手道:“這個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