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覬覦者 Chapter 08 未安息的靈魂和鱷魚(第5/8頁)

“我沒事,”他說,“我醒著的。”他似乎是在說服自己相信這個事實。

“你怎麽了?你做噩夢了?”

“是做夢了,是的,那是個夢。”

我向前邁步,把手放在他手臂上。“跟我說說,說了就能把它忘掉的。”

他用力抓住我的前臂,既像是不讓我碰他,又像是讓我幫助他。月亮很圓,我能看到他身上的每塊肌肉都緊繃著,就像石頭一樣堅硬、凝固,卻充滿了猛烈的能量,準備隨時爆發,進行戰鬥。

“不行。”他說道,聽上去仍然神志不清。

“可以的,”我說,“詹米,和我說說,跟我說你看到什麽了。”

“我什麽……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沒有。我看不見。”

我把他拉過來,讓他從房間的陰影裏轉過身,面對著窗外照進來的明亮月光。月光似乎起了作用。他的呼吸放緩了,然後他斷斷續續、痛苦地說出話來。

他夢到的是溫特沃思監獄的石頭。在他說話時,喬納森·蘭德爾的影子出沒在房間裏,裸著身體躺到我床上的羊毛毯上。

他之前聽到身後有粗啞的呼吸聲,感到有汗濕的肌膚在自己身上滑動。他十分沮喪地咬著牙齒。身後的那個人發覺了他的微弱移動,然後笑了起來。“噢,還有一會兒他們才會把你絞死,我的小夥兒,”他輕聲說,“我們有很多時間好好玩。”蘭德爾用力並粗魯地突然一動,詹米無意識地發出了低沉的聲音。

蘭德爾伸手把他額頭上的頭發捋到後面,整理他耳朵周圍的頭發。蘭德爾的滾燙氣息離他耳朵很近,他轉頭想躲避,但那種氣息卻緊跟著他,低聲說著話。“你見過人被絞死嗎,弗雷澤?”不等他回答,蘭德爾又繼續說話,同時用細長的手臂摟住他的腰部,輕輕地愛撫著他傾斜著的腹部,每說一個字就撩撥著往下移動一點。“見過,你當然見過。你曾經在法國生活過,肯定見過偶爾被絞死的逃兵。脖子上的繩子很快收緊,被絞死的人會屁滾尿流,不是嗎?”蘭德爾的手輕輕地、穩固地抓著他,愛撫著他,在他身上摩擦。他未受傷的那只手緊緊抓住床沿,用力把臉埋進那張粗糙的毯子裏,但蘭德爾的聲音仍然不放過他。

“你也會那樣的,弗雷澤。再等幾個小時,你就會感受到絞索了。”蘭德爾自鳴得意地笑起來,“你會在我滿意過後,屁股火辣辣地走上黃泉路。等到你屁滾尿流的時候,從你腿上流下來、滴到絞刑架下面的,將會是我的精液。”

他沒有發出聲音。他能夠聞到自己的味道,身上沾著從牢裏帶出來的汙垢,因為恐懼和憤怒而流出的汗液散發著臭味。他身後的那個人的氣味,那種畜生的惡臭,穿透了薰衣草花露水的精致香味。

“那張毯子,”他說,閉著眼睛,在月光下緊繃著臉龐,“我的臉能感到它很粗糙。我能看到的只是面前的石墻。沒有什麽能讓我的頭腦穩定下來……我什麽也看不見。所以我就閉著眼睛,想著我臉下面的毯子。除了痛苦以外,我只能感受到它……還有他。我……抓著那張毯子。”

“詹米,來讓我抱著你。”我安靜地說,試圖讓那種我都能感受到的在他血液裏奔湧的狂暴平靜下來。他緊緊抓住我的手臂,幾乎將它們捏到麻木。但他就是不讓我再靠近。他堅定地抓著我,同時也堅定地不讓我靠近。

他突然放開我,猛然走開,轉身對著月光皎潔的窗外。他緊張地站著,身體輕微顫動,就像剛射出箭的弓弦,但他的聲音很平靜。“不。我不會那樣利用你,姑娘。你不能卷入其中。”

我朝他走了一步,但他迅速阻止了我,然後又把臉轉向窗外。他的面容現在已經平靜下來,就像他正看著的窗玻璃那樣空白。“上床去吧,姑娘。讓我一個人待會兒,我很快就好了。你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他伸出手臂,抓著窗框,讓月光照著他的身體。他在發力,肌肉也隨著鼓起來。我能看出他是在全力地推窗框。

“這只是個夢。蘭德爾已經死了。”

我最終又睡著了,而詹米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窗邊,往外盯著月亮。但是,我在黎明醒來時,他已經蜷縮在窗邊的椅子上睡著了。他裹著披肩,把我的披風搭在腿上保暖。

他聽到我的動靜後醒過來,看上去就像平常清晨那個歡欣得讓人惱怒的他。但是我不太可能忘記昨晚發生的事情,所以我在吃了早餐之後打開了藥箱。

讓我煩惱的是,我缺少幾種心裏想著能夠用來安眠的藥草,但是後來我想起了瑪格麗特跟我說過的那個人——瓦雷訥街草藥販子雷蒙。瑪格麗特說他是個巫師。那麽就值得去看看。詹米在早上會去倉庫。我能夠使喚一輛馬車和男仆,可以去雷蒙那兒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