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自身的命運 第七章(第2/8頁)

“安東,您的媽媽怎麽樣?”

噢,是啊,我,患者安東·戈羅傑茨基有一個老媽媽,媽媽骨質疏松,還患有一系列的中老年疾病。她也是斯維特蘭娜的患者。

“沒什麽,一切正常。是我有點……”

“躺下吧。”

我撩起襯衫和毛衣,躺在沙發上。斯維特蘭娜坐在旁邊。她溫暖的手指滑過我的肚子,不知為什麽摸了摸我的肝區。

“痛嗎?”

“不……現在不痛。”

“您喝了多少酒?”

我一邊在姑娘的腦海裏找出答案,一邊回答問題。完全不必表現出要死的樣子。對……隱隱約約的痛,不厲害……飯店……現在稍稍有點酸痛。

“目前是胃炎,安東……”斯維特蘭娜拿開手,“沒什麽可高興的,您自己知道。我馬上開處方……”

她站起身,走到門口,從衣帽架上取下包。

這期間我在觀察著氣旋。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我的到來沒有增強該死的旋風,但要減弱它也是不可能的……

“安東……”聲音透過黃昏界傳出來,我聽出是奧莉加的聲音。“安東,氣旋降低了三厘米,不知你哪步棋走對了。想想,安東。”

哪步走對了?什麽時候?要知道,我什麽事也沒做,只是找到了拜訪的理由! “安東,您還有‘奧梅茲’嗎?”斯維特蘭娜坐在桌前看了看我。我一邊整理好襯衫,一邊點頭。

“是的,還有幾粒。”

“馬上回去吃一粒。明天再買。要吃兩個星期,睡前吃。”

斯維特蘭娜顯然是那種相信藥片的醫生。這沒有使我為難,我也相信這種藥片。我們,他者們在科學面前會感到一種非理性的忐忑不安,甚至在稍用點魔力就能解決問題的情況下,也會伸手去拿安乃近和抗生素。

“斯維特蘭娜……對不起,我想問一下,”我抱歉地移開視線,“您有不高興的事?”

“為什麽這麽說,安東?”她沒有停下筆,甚至也不看我。但她顯得不自然了。

“我是這麽認為的。有人欺負您了?”

姑娘放下筆,好奇地、挺可愛地看了看我。

“沒有,安東。您怎麽啦?這可能是冬天的緣故吧。冬天太長了。”

她勉強笑笑。該死的氣旋在她頭上晃動著,兇惡地轉動著風柄……

“天是灰色的,世界是灰色的。什麽事也不想做……所有的事都失去了意義。我累了,安東。春天馬上來臨——一切都會過去。”

“您患有抑郁症,斯維特蘭娜。”我在想這句在她診斷前脫口說出的話。但姑娘沒有注意到這點。

“也許吧。沒什麽,太陽快露出來了……謝謝您的關心,安東。”

這一次她的微笑是真誠的,盡管還是勉強的。

從黃昏界傳來奧莉加的低語聲:

“安東,降低了十厘米!旋風在下落!安東,分析員在工作,繼續交談!”

我做對了什麽呢?

這個問題——它比“我什麽做得不對”更令人不愉快。如果你犯錯誤,那只要緊急改變行動路線就夠了。可要是你一矢中的,自己還不明白這一點,那就喊救命吧。令蹩腳射手難以承受的是,偶然射中了蘋果,而後試圖回憶起手是怎麽動的,眼是怎麽眯的,手指扣扳機時怎麽使的勁兒……還不能承認子彈射中了目標是被亂刮來的風刮的。

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坐在那兒看著斯維特蘭娜,而她也看著我——一聲不吭,很嚴肅。

“請原諒,”我說,“斯維特蘭娜,請原諒,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傍晚闖進來,管閑事……”

“沒關系,我甚至感到愉快,安東。要不要我倒杯茶給您?”

“降低了二十厘米,安東!快同意!”

即便是這幾厘米,瘋狂戾氣所降下來的這幾厘米,也是命運的饋贈。這是人的生命,是從必然的災難中奪回來的幾十條,也許是幾百條生命。我不知道,這是怎麽發生的,但我提高了斯維特蘭娜對這戾氣的抵抗力。氣旋也因此開始消減。

“謝謝,斯維特蘭娜。我很樂意。”

姑娘站起來,朝廚房走去。我——跟在後面。究竟是怎麽回事?

“安東,準備作初步分析……”

我感覺到,在拉開窗簾的窗戶上閃現出白鳥的影子——它順著墻飛過,跟在斯維特蘭娜後面。

“伊格納特按照整體方案工作——恭維話、興趣、追求、迷戀。她喜歡這一切,但是它們卻引起了氣旋的發展。安東,你走了另一條路——同情。並且只是口頭上的同情。”

沒有任何提議,就是說還沒有作任何分析。但至少我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憂郁地看,同情地笑,喝茶,而且要說:“你的眼神很疲倦,斯維塔……”

要是我們改稱為“你”,就好了,是嗎?一定會改的。我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