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自己人在自己人中間 第七章(第3/6頁)

“為什麽?”

“我們和解了,馬克西姆。”

“怎麽可以和黑暗力量和解呢?”

我打了個寒戰:他的聲音裏沒有絲毫的懷疑。

“任何戰爭都比和平糟糕。”

“但不是這種戰爭。”馬克西姆舉起握著木劍的手,“看到了嗎?這是我朋友送我的禮物。他犧牲了,也許就是因為像這個小男孩這樣的人而犧牲的。黑暗是陰險狡猾的!”

“你這樣認為嗎?”

“當然。或許你確實是光明使者。”他苦笑著做出了一個鬼臉,“那麽你們的光明就已經暗淡了。不能饒恕邪惡,不能和黑暗力量和解。”

“不能饒恕邪惡?”不用說,此刻我變得尖刻了,“當你在盥洗室裏殺死黑暗魔法師時,為什麽不再呆上十分鐘呢?不看看他的孩子是怎麽叫喊,妻子是怎麽哭訴的呢?他們不是黑暗使者,馬克西姆!他們是普通的人,沒有我們的力量!你從槍彈下救走了一個姑娘……”

他顫抖了一下,但是他的臉上還是保持著無動於衷的鎮靜。

“好樣的!可她卻是因為你,因為你的罪行而差點被打死的。這一點你不明白嗎?”

“這是戰爭!”

“你自己挑起的戰爭,”我喃喃地說,“你自己就是個小孩,拿著自己的玩具木劍。砍伐樹木——木屑到處飛揚,是這樣嗎?打著為光明而戰的旗號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我不是為光明而戰鬥的。”他也壓低了聲音,“不是為了光明,而是為了反對黑暗。我被賦予了這樣的力量。明白嗎?別認為這對我來說是區區小事。我沒有乞求過這種力量,也沒對它抱過幻想。但是力量既然來了,我也就責無旁貸。”

究竟是誰賦予他這樣的力量呢?

為什麽我們沒有在馬克西姆剛開始成為他者的時候立刻找到他呢?

要是他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作戰隊員就好了。經過長時間的爭執和解釋,經過幾個月的培訓和幾年的鍛煉,經過挫折,犯過錯誤,嘗試過自殺以後,他最終會明白那些沖突的規則,不是用他的心,因為他沒有被賦予過這東西,而是用他冷靜、不妥協的理智去理解。理解光明與黑暗作戰是要遵循規則的,根據這些規則,我們必須與那些追蹤合法獵物的變形人斷絕敵我關系,並殺死那些不能貫徹這項原則的自己人。

此刻他就站在我的面前。一個光明魔法師,幾年來他殺死的黑暗力量的人比我們的作戰隊員一百年來殺的還要多。這是一個孤獨的、受迫害的光明魔法師。一個只會恨、不會愛的人。

我抓住葉戈爾的肩膀,轉過身去,他靜靜地縮在一旁,聚精會神地聽著我們的爭執。然後我把他推到前面說:

“他是黑暗魔法師嗎?也許是。我擔心你是對的。過幾年這個小男孩會感覺到自己的能力。他將獨立生活,而黑暗力量將在他周圍環繞。每走一步他都會感到活得更加輕松。他的每一步都將以他人的痛苦為代價。你記得美人魚的故事嗎?女巫給了美人魚一雙腳,它用腳走路,可是每走一步腳掌都好像被紮進一把燒得通紅的刀子。我們的情況就是這樣,馬克西姆!我們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上,對此我們永遠都不會習慣的。只是安徒生沒有說出一切。女巫還可以用別的方法讓美人魚走路,那就是腳底被割傷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而這就是通往黑暗的道路。”

“我的痛苦我自己會承受,”馬克西姆說。我心裏又浮起了覺得他能夠理解的期望。“但這是不應該的,我無權作任何改變。”

“你要殺死他嗎?”我一邊指著葉戈爾,一邊搖搖頭說:“馬克西姆,告訴我,是嗎?我是守夜人巡查隊隊員,我知道善和惡之間的界限。即使是在消滅黑暗使者,你也可能助長邪惡勢力。告訴我——你準備殺死他嗎?”

他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平靜而欣喜地看著我的眼睛。

“是的。不僅是準備要殺而已,我從來沒有放過黑暗力量的產物。現在也不會。”

無形的捕獸器“啪”的響了一聲。

要是此刻看到紮武隆站在旁邊的話,我不會感到驚訝,或許他會突然從黃昏界中冒出來,贊許地拍拍馬克西姆的肩膀。或許他會對我嘲弄一番。

但很快我就明白了,紮武隆不在這裏。不在,也不曾來過。

安放好的捕獸器不需要有人在一旁監視。捕獸器自會捉住目標的。我陷進去了,而任何其他守夜人巡查隊隊員都有無可非議的、此刻不在現場的證據。

要麽我讓馬克西姆殺害將成為黑暗魔法師的小男孩,那我就成了幫兇——會造成各種後果。

要麽我就要跟馬克西姆決鬥,消滅野人——反正我們的力量是不可比擬的。那樣我就親手殺死了惟一的見證人,而且他還是一個光明魔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