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第3/5頁)

“大人,這兒樹長得很密,”威爾警告,“可能會纏住您的劍,還是用短刀罷。”

“我需要指導的時候自然會開口。”年輕貴族道,“蓋瑞,你守在這裏,看好馬匹。”

蓋瑞下馬。“我來生個火。”

“老頭子,愚蠢也有個限度。若這林子裏有敵人,我們難道要生火引他們過來麽?”

“有些東西只怕火,”蓋瑞道,“比如熊、冰原狼,還有……還有好些東西。”

威瑪爵士緊抿嘴唇。“我說不準就是不準。”

蓋瑞的鬥篷遮住了他的臉,但威爾還是看得到他瞪騎士時的眼神。他一度害怕這老頭會沖動地拔劍動粗。老頭的劍雖然又短又醜,劍柄早被汗漬浸得沒了顏色,劍刃也因長期使用而布滿缺口,但若蓋瑞真的拔劍,威爾知道那貴族公子哥兒必死無疑。

最後蓋瑞低下頭。“那就算了。”他訕訕地說。

羅伊斯點點頭。“帶路罷。”他對威爾說。

威爾領他穿越濃密樹叢,爬上低緩斜坡,朝山脊走去,威爾先前便是在那兒的一棵樹下找到藏身處所。薄薄的積雪底,地面潮濕泥濘,極易滑倒,石塊和暗藏的樹根也能絆人一跤。威爾爬坡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身後卻不時傳來公子哥環甲的金屬碰撞,葉子摩擦,以及分叉枝幹絆住長劍,勾住漂亮貂皮鬥篷時對方發出的咒罵聲。

威爾知道那棵大哨兵樹位於山脊最高處,底部枝幹離地僅有一尺。於是他爬進矮樹叢,平趴在殘雪和泥濘裏,往下方空曠的平地望去。

他的心臟停止了跳動,好一陣不敢呼吸。月光灑落在空地上,映照出營火余燼,白雪覆蓋的巖石,半結冰的小溪,全都和數小時前所見一模一樣。

惟一的差別是,所有的人都不見了。

“諸神保佑!”他聽見背後傳來的聲音。威瑪·羅伊斯爵士揮劍劈砍樹枝,總算上了坡頂。他站在哨兵樹旁,手握寶劍,披風被吹得噼啪作響,明亮的星光清楚地勾勒出他高貴的身影。

“快趴下來!”威爾焦急地低聲說,“出怪事了。”

羅伊斯沒動,他俯瞰著下面空蕩蕩的平地笑道:“威爾,看來你說的那些死人轉移陣地啰。”

威爾仿佛突然間喪失了說話能力,他竭力尋找合適的字眼,卻徒勞無功。怎麽會有這種事,他的視線在荒廢的營地中來回掃視,最後停留在那柄斧頭上。這麽一把巨大的雙刃戰斧,竟會留在原地紋絲不動。照說這麽值錢的家夥……

“威爾,起來罷。”威瑪爵士命令,“這裏沒人,躲躲藏藏的,成何體統!”

威爾很不情願地照辦。

威瑪爵士不滿地上下打量他。“我可不想第一次巡邏就鎩羽而歸。我們一定要找到這些家夥。”他環顧四周。“爬到樹上去看看,動作快,注意附近有沒有火光。”

威爾無言地轉身,知道辯解無益。風勢轉強,有如刀割。他走到高聳筆直的青灰色哨兵樹旁開始往上爬,很快便消失在無邊松針裏,雙手沾滿樹汁。恐懼像肚裏一頓難以消化的飯菜,他只能向不知名的森林之神默禱,一邊抽出匕首,用牙咬住,空出雙手攀爬。嘴裏冰冷的兵器讓他稍微安了點心。

下方突然傳來年輕貴族的喊叫。“誰在那裏?”威爾在他的恫嚇聲中聽出了不安,便停止爬行,凝神諦聽,仔細觀察。

森林給了他答案:樹葉沙沙作響,寒溪潺潺脈動,遠方傳來雪梟的呐喊。

異鬼無聲無息地出現。

威爾的眼角余光瞄到白色身影穿過樹林。他轉過頭,看見黑暗中一道白影,隨即又消失不見。樹枝在風中微微悸動,伸出木指彼此搔抓。威爾張口想出聲警告,言語卻凍結在喉頭。或許是看錯了,或許那不過是只鳥,或是雪地上的反光,更或許是月光造成的錯覺。他到底看到了什麽?

“威爾,你在哪裏?”威瑪爵士朝上方喊,“你看到什麽了嗎?”他突然提高警覺,持劍緩緩轉圈。他一定也和威爾一樣感覺到了。然而四周卻空無一人。“快回答我!這裏為什麽這麽冷?”

這裏真的非常冷。威爾顫抖著抱緊樹幹,面頰貼住哨兵樹的樹皮。黏稠而甜膩的樹汁流到他臉上。

一道陰影突然自樹林暗處冒出,站到羅伊斯面前。它的體型十分高大,憔悴堅毅渾似枯骨,膚色蒼白如同乳汁。它的盔甲似乎會隨著移動而改變顏色,一會兒白如新雪,一會兒黑如暗影,處處點綴著森林的深奧灰綠。它每走一步,其上的圖案便似水面上的粼粼月光般不斷改變。

威爾只聽威瑪·羅伊斯爵士倒抽一口冷氣。“不要過來!”貴族少爺警告對方,聲音卻小得像個孩童。他將那件長長的貂皮大衣翻到背後,空出活動空間,雙手持劍。風已停,寒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