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第2/6頁)

翌日拂曉,瓊恩起身目送他叔叔離去。叔叔手下一名高大而醜陋的遊騎兵一邊裝配馬鞍,一邊高唱歌詞猥褻的曲子,吐出的氣息在清晨的冷氣裏蒸騰。班揚·史塔克對他是滿臉笑容,對自己侄子卻沒好氣。“瓊恩,你要我說多少遍?你不能去,等我回來我們再找時間談談。”

瓊恩看著叔叔牽馬走進隧道,向北而去,不禁想起提利昂·蘭尼斯特在國王大道上告訴過他的事,腦海裏接連浮現出班揚·史塔克倒臥雪地,血跡斑斑的情景。這個念頭令他反胃。我究竟成了個什麽人?

之後他在孤單的臥室裏找到白靈,把臉深深地埋進他厚厚的白毛皮。

既然他注定孤單,他便要化寂寞為力量。黑城堡沒有神木林,只有一間小小的聖堂和醉醺醺的修士,但瓊恩實在無心向神明禱告,管他是新神還是舊神。他心裏認為,倘若諸神真的存在,想必也是和這裏的嚴冬一樣殘酷無情罷。

他想念自己真正的兄弟:小瑞肯想吃甜食時眼瞳閃閃發亮的神情;羅柏是他最旗鼓相當的對手,也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和玩伴;固執又充滿好奇心的布蘭,不論瓊恩和羅柏做些什麽,他總想插一腳。他也想念兩個妹妹,甚至包括那個自從懂得“私生子”的意思之後,就只肯以“我的同父異母哥哥”來稱呼他的珊莎。至於艾莉亞……這個老是磨破膝蓋,滿頭亂發,不然就是鉤破衣服,一股牛脾氣的瘦巴巴小東西,他想念她的程度甚至超過羅柏。艾莉亞和他一樣,永遠與環境格格不入……但她總有辦法讓瓊恩會心一笑。此時瓊恩願意付出一切,只換取能和她重聚片刻,再撥弄她的亂發,再看她扮起鬼臉,再聽她和自己心有靈犀地說出同一句話。

“小雜種,你把我弄脫臼了。”

瓊恩擡眼朝那充滿怒意的聲源望去。葛蘭臉紅脖子粗地高高站在他面前,身後還有三個跟班。他認出生得既矮且醜,還有副難聽嗓音的陶德,新兵們都叫他癩蛤蟆。瓊恩想起另外兩個家夥是五指半島地方逮著的強奸犯,被尤倫帶到北方來的,不過他忘記名字了。他想盡辦法不和他們說話,他們全都是生性殘忍的惡霸,從不知榮譽為何物。

瓊恩霍地起身。“你如果好好求我,我很樂意幫你把另一只手也打斷。”葛蘭今年十六歲,整整比瓊恩高出一頭。他們個頭都比他大,但嚇不了他。他在校場上早就教訓過每一個人。

“說不定斷手的是你哦。”其中一名強奸犯道。

“有種你便試試。”瓊恩伸手拿劍,但對方中的一人抓住他的手,扭到背後。

“你老讓我們難看。”癩蛤蟆抱怨。

“咱們沒打照面以前,你們就夠難看啦。”瓊恩告訴他們。抓住他手的男孩用力往後一擰,劇痛立刻直穿腦際,但瓊恩依舊不吭一聲。

癩蛤蟆向前逼近幾步。“咱們小少爺生了張碎嘴,”他說。他生得一雙小而亮的豬眼睛。“小雜種,是不是你娘傳給你的啊?她是做什麽來著的,敢情是個婊子?告訴我她花名叫啥,搞不好老子幹過她幾回嘞。”他咧嘴笑道。

瓊恩像條鰻魚般地用力一扭,後腳跟朝抓住他的男孩胯下狠狠踢去。身後傳來一聲慘叫,然後他便掙脫了。接著他朝癩蛤蟆撲過去,一拳把對方打得翻過長板凳,他窮追不舍,跳上對方胸膛,兩手掐緊脖子,使勁往地面撞。

兩個五指半島來的家夥拉開他,粗暴地把他摔倒在地,葛蘭開始踢他。瓊恩正要滾離他們的拳打腳踢,只聽一個洪鐘般的聲音劃過兵器庫的陰霾:“通通給我住手!馬上停手!”

瓊恩爬起來,唐納·諾伊怒視著他們。“要打架到場子裏去打,”武器師傅說,“別把你們的恩怨帶進我的兵器庫,否則別怪我插手。相信我,你們不會喜歡的。”

癩蛤蟆坐在地上,小心翼翼摸摸後腦勺,只見手指上全是血。“他想殺我。”

“是真的,俺親眼看到的。”其中一名強奸犯說。

“他把我的手給打斷了。”葛蘭邊說邊舉起手給諾伊看。

武器師傅瞟了他手腕一眼,“我看只是擦傷,頂多扭到,伊蒙師傅那裏有的是好膏藥。陶德,你跟他一塊去,頭上的傷注意一下。其他人回營去。雪諾留下。”

瓊恩重重地坐回長板凳,不理睬其他人離去時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向他保證事情沒這麽容易解決。他的手一陣抽痛。

“守夜人需要每一份力量,”待他人都離開後,唐納·諾伊道,“甚至像是癩蛤蟆這種人。殺了他,你也沒什麽光榮可言。”

瓊恩怒火中燒。“他說我媽是——”

“——是個婊子。我聽到了。那又如何?”

“艾德·史塔克公爵才不是會去逛窯子的人,”瓊恩冷冷地說,“他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