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第5/6頁)

“如果你不照辦,那明天我們會外出打獵,而你的馬將在林中某處跌倒,你也會飛出馬鞍摔死……至少我會這麽告訴你母親。她心腸太軟,連你這種人都疼愛有加,我不想讓她難過。你不用幻想自己會死得多幹脆,或是有辦法抵抗,因為我會很樂意窮追不舍,親手宰掉你這頭豬。”他拋開獵刀,手臂到肘染得腥紅。“所以啰,你有兩個選擇,不是守夜人,”——他把手伸進鹿屍,掏出心臟,血淋淋地握在手中——“就是這個。”

山姆用平靜而死板的聲音說著故事,仿佛這事發生在別人身上,而不是他自己。奇怪的是,瓊恩心想,他竟然停下來不哭了。當他說完後,兩人坐在一起聽夜風。全世界沒有旁的聲音。

最後瓊恩道:“我們該回大廳去了。”

“怎麽?”

瓊恩聳聳肩。“那兒有熱蘋果酒可喝,不然你也可以喝燙過的葡萄酒。戴利恩心情好的話,會唱歌給我們聽。來這兒之前,他原本……呃,是個歌手,嗯,可能不很專業啦,但也不賴,算是未出師的歌手罷。”

“他怎麽會來這兒?”山姆問。

“金樹城的羅宛伯爵發現自己女兒被他睡了。那個女的大他兩歲,戴利恩發誓是她幫他爬進臥室窗戶的,可在父親嚴厲的目光下,她指稱自己是被強暴,於是他就來啦。伊蒙師傅聽過他唱歌後,說他的聲音像加了蜜的雷。”瓊恩微笑,“陶德有時也唱歌,如果你把那也算做是歌的話。他都唱些打他爹那兒學來的飲酒歌,派普說他的聲音是加了尿的屁。”兩人齊聲哈哈大笑。

“他們兩人的歌聲我都想聽聽,”山姆承認。“但他們不會歡迎我的。”他滿臉愁容,“他明天還會逼我打架,對吧?”

“沒錯。”瓊恩很不情願地說。

山姆蹣跚地站起身。“我想辦法睡一會兒好了。”他裹緊鬥篷離開。

瓊恩帶著白靈回到大廳時,其他人都還在。“你跑哪兒去啦?”派普問。

“跟山姆聊天。”他說。

“他實在窩囊透頂,”葛蘭道,“晚上吃飯,長凳上明明還有空位,可他拿了餡餅偏偏就不敢過來跟我們一起坐。”

“火腿大人太尊貴啦,不跟我們這種人同桌用飯的。”傑倫猜測。

“你們看看他吃豬肉餅的樣子,”陶德獰笑道,“簡直就是在跟兄弟敘舊。”說完他學起了豬叫。

“閉嘴!”瓊恩憤怒地斥道。

其他男孩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住,紛紛沉默下來。“聽我說。”瓊恩平靜地告訴他們該怎麽做。如他所料,派普站在他這邊,令人驚喜的是霍德也表示支持。葛蘭起初還有些猶豫,但瓊恩知道怎樣才能說動他。其他人也紛紛同意。瓊恩或好言勸說,或以利相誘,有時出言羞辱,必要的話也用武力要挾。最後所有人都願意照他的話去做……只有雷斯特不肯。

“你們要孬種就孬種罷,”雷斯特說,“如果索恩叫我跟豬小姐打,我可是會好好切他一大塊火腿下來。”他當著瓊恩的面冷笑兩聲,轉身便走。

幾小時後,當全城的人都在沉睡時,他們三個到他寢室去了一趟。當葛蘭抓住他的手,派普坐上他的腿,白靈撲到他胸膛的時候,瓊恩可以聽見雷斯特急促的喘息。冰原狼的兩眼如一對彤紅的火燼,他用牙齒輕輕劃破男孩喉嚨柔軟的皮膚,微微見血。“別忘了,我們知道你睡在哪兒。”瓊恩輕聲說。

隔天早上,瓊恩聽見雷斯特對阿貝特和陶德解釋,說他刮胡子的時候是如何不小心被剃刀刮傷。

從那天起,不論雷斯特或其他人,誰都不會傷害山姆威爾·塔利。若艾裏沙爵士要他們和他單打,他們就站在原地,撥開他緩慢笨拙的攻擊。假如教頭扯著喉嚨叫他們進攻,他們便跳到山姆身邊,然後輕輕地在他胸甲、頭盔或腳上點一記。艾裏沙爵士氣得半死,出言脅迫,罵他們是懦夫、娘娘腔,什麽難聽的話都出了籠,但依舊沒人動山姆半根汗毛。幾天後的一個晚上,山姆在瓊恩的敦促下,坐在霍德旁邊跟大家一起吃晚餐。之後又過了兩個星期,他才鼓起勇氣加入談話,很快就跟其他人一樣,被派普的鬼臉逗得哈哈大笑,然後開起葛蘭的玩笑來。

山姆威爾·塔利雖然臃腫笨拙,膽子又小,但他可不笨。有天夜裏,他來到瓊恩的寢室,“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麽,”他說,“但我知道是你做的。”他害羞地轉開視線。“我本來一個朋友也沒有。”

“我們不是朋友,”瓊恩拍拍山姆寬闊的肩膀,“我們是兄弟。”

他們的確是兄弟啊,山姆離開後,他暗自思量。羅柏、布蘭和瑞肯都是父親的孩子,他也依然愛著他們,但由於凱特琳·史塔克的關系,瓊恩知道自己終究不是他們的一分子。臨冬城的灰墻或許仍令他魂牽夢縈,然而現在黑城堡才是他的生命皈依,他的手足兄弟則是山姆、葛蘭、霍德、派普和其他無法見容於社會,穿著黑衣的守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