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莎(第4/5頁)

“他的確是個蠢才啊,”珊莎說,“您真是英明睿智,一眼就看了出來。這種蠢才應該拿去當弄臣,而不是做騎士,對不對?您應該給他穿上小醜裝,叫他耍把戲,他不配死得幹凈利落。”

國王端詳她半晌,“或許你沒有母親說的那麽笨。”他提高音量,“唐托斯,你聽見小姐的話了嗎?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新弄臣,快去換上小醜裝,跟月童睡在一起。”

唐托斯爵士剛與死亡擦肩而過,這時酒全醒了,他從地上爬起來:“感謝陛下。還有您,小姐,謝謝您。”

兩名蘭尼斯特衛士把他帶了下去,司儀進到包廂。“陛下,”他問,“您要我召一名新對手與布倫作戰呢,還是換下一組人上場?”

“統統不要。這些人是蚊蠅,不是騎士。今天若非是我的命名日,我會把他們全部處死。比武大會到此為止,叫他們統統滾出我的視線!”

司儀聽罷,恭敬地鞠了個躬,不過托曼可沒這麽好打發。“我本來要跟稻草人對打的!”

“改天再說。”

“可我想上場!”

“我才不管你想什麽。”

“媽媽說我可以上場的!”

“她說過。”彌賽拉公主也附和。

“‘媽媽說’,”國王模仿弟弟的口氣,“少孩子氣啦!”

“我們是小孩子,”彌賽拉理直氣壯地表示,“本就應該孩子氣。”

獵狗哈哈大笑,“這下你可辯不過她了。”

喬佛裏認輸了,“那好,反正我弟弟再怎麽也不會比剛才那些家夥差。來人,把矛靶拿出來,托曼等不及想當蚊蠅呢。”

托曼高興地叫了一聲,擺動肥胖的雙腳跑開去準備著裝。“祝你好運!”珊莎對他說。

於是他們在比武場另一頭設起一個矛靶,並為王子的小馬備妥馬鞍。托曼的對手是一個孩童高度的皮革戰士,裏面填滿稻草,站在一個旋轉軸上,一手拿盾,另一手握著布墊釘頭錘。有人還在假人頭上綁了一對鹿角。珊莎記得喬佛裏的父親、故王勞勃,生前頭盔上也有兩根鹿角……喬佛裏的叔叔藍禮公爵也是,他是勞勃的幼弟,如今成了叛徒,自立為王。

兩個侍從合力把王子扣進他那雕飾華麗的銀紅小盔甲裏,頭盔頂端有一大束紅羽,盾牌上蘭尼斯特的怒吼猛獅和拜拉席恩的寶冠雄鹿相對嬉鬧。侍從扶他上馬,紅堡的教頭艾倫·桑塔加爵士走上前,遞給托曼一柄銀質鈍面長劍,劍刃是葉子形狀,把柄特別為八歲男孩的手掌所打造。

托曼高舉寶劍,“凱巖城萬歲!”他用稚嫩的嗓音大喊,雙腳夾住馬肚,跑過硬泥地,朝矛靶沖去。坦妲伯爵夫人和蓋爾斯伯爵參差不齊地喝彩,珊莎也加入應和。國王則兀自生著悶氣。

托曼催小馬快跑,經過假人時英勇地揮出長劍,結結實實地擊中假人騎士的盾牌。矛靶轉了一圈,布墊釘頭錘繞回來,狠狠地敲中王子的後腦勺。托曼從馬背上飛了出去,沉重地摔在地上,嶄新的盔甲像一袋破銅爛鐵般喀啦作響。他掉了劍,小馬也離他而去,跑過城郭。四周群起哄笑,其中喬佛裏國王的笑聲不但最大,而且最久。

“哎喲!”彌賽拉公主大叫,跌跌撞撞地跑出包廂,奔向她的小弟。

珊莎發現自己充滿一種古怪而輕率的勇氣,“你應該跟她一起去,”她對國王說,“你弟弟可能受了傷。”

喬佛裏聳聳肩,“那又怎樣?”

“你應該把他扶起來,告訴他,他騎得很好。”珊莎克制不住自己。

“他被打下馬來,跌在地上,”國王指出,“這哪叫騎得好?”

“你們看,”獵狗打斷他們,“這小子挺勇敢,他準備再試一次。”

侍從們正扶著托曼再次騎上小馬。如果托曼是哥哥,喬佛裏是弟弟就好了,珊莎心想,我可不介意嫁給托曼。

這時,從城門樓前突然傳來聲響,把眾人都嚇了一跳。鐵鏈嘎吱作響,閘門升起,大門也在絞鏈聲中緩緩打開。“誰叫他們開門的?”喬佛裏質問。由於城中騷動不斷,紅堡大門已經深鎖多日。

在一陣金屬碰撞和馬蹄聲中,一隊人馬騎過鐵閘門。克裏岡走到國王身邊,一手按住長劍劍柄。來者雖然風塵仆仆,面露疲態,卻高舉著蘭尼斯特家族的紅底金獅旗。其中只有少數人是穿著紅袍和盔甲的蘭尼斯特士兵,更多的是自由騎手和流浪武士,甲胄各異,手握利劍……除此之外,還有仿佛從老奶媽的故事裏走出來的猙獰蠻人——以前布蘭最喜歡這種故事——他們身披襤褸獸皮和堅硬皮革,長發長須,有的頭上手上包著染血繃帶,還有的缺眼缺耳,甚至少了幾根手指。

在這群人之中,騎著一匹高大紅駿馬,被怪異的墊高馬鞍前後包住的,正是太後的侏儒弟弟,外號“小惡魔”的提利昂·蘭尼斯特。他新長出的黃黑交雜的長胡子蓋住了扁凹的臉,胡須糾纏不清,粗硬如鐵線。他肩上飛舞著一件黑白條紋的影子山貓皮鬥篷,他用左手握韁,右手懸著白絲吊帶。除此之外,在珊莎看來,他和上次造訪臨冬城時一樣畸形:額頭突出,雙眼大小不一,依舊是她生平所見最為醜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