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2/6頁)

“不用勞煩我,她已經放人了。八九天以前放的,在鞭打之後。”

提利昂用力提提身子,無視那突如其來的肩膀刺痛,“鞭打?”

“他們把她拴在庭院中央的柱子上折磨,然後把血淋淋的裸女推出堡門。”

她正在學識字呢!提利昂狂亂地想。橫貫臉頰的傷疤越繃越緊,他腦海裏則是關不住的狂怒。沒錯,愛拉雅雅只是個妓女,但她甜美勇敢,比他見過的所有貴婦人都更心地純潔。提利昂沒碰過她,她只是雪伊的偽裝,可由於他考慮不周,竟讓她為演戲付出了慘重代價。“我向老姐保證過,愛拉雅雅發生的任何事都會在托曼身上重演,”他大聲回憶道,覺得自己快要吐了,“我該如何來報復一個年僅八歲的男孩?”可我不做的話,瑟曦就是贏家。

“托曼並不在你手裏。”波隆直率地說,“得知鐵手喪命後,太後立刻派出凱特布萊克們去討回托曼,羅斯比那兒的人沒一個有膽說不。”

又一次打擊,不過也算一點安慰,必須承認,他喜歡托曼。“這些凱特布萊克怎麽回事?按理說該是我們的人,”他煩躁不安地提醒波隆。

“從前是,當時我能付給他們兩倍於太後方面的酬勞。如今她漲價了。大戰後,和我一樣,奧斯尼和奧斯佛利都當上騎士。諸神才明白這是為什麽,沒人見他們上過戰場。”

我的雇工背叛了我,我的朋友蒙受著災難和恥辱,而我卻一動不動地在這兒腐爛,提利昂心想,我以為自己贏得了這場該死的戰爭,勝利的滋味就是這樣的嗎?“聽說藍禮的鬼魂顯靈,打敗了史坦尼斯,有這麽回事?”

波隆淺淺一笑,“在絞盤塔上,我只看見旗幟散落戰場,敵人紛紛棄械逃亡,可那些待在食堂或妓院沒出門的家夥卻活靈活現地吹噓著藍禮公爵殺了這個打敗那個。其實事實本身不難理解,史坦尼斯麾下軍隊中大部分人從前追隨過藍禮,所以一當看見有人身穿熟悉的亮綠鎧甲出現便紛紛倒戈。”

他的一切苦苦經營、驚心動魄的出擊、船橋上的血戰,連臉也被砍成兩半,到頭來,竟為一個死人所埋沒——如果藍禮真死了的話。他還想知道別的事,“史坦尼斯如何逃走的?”

“他手下的裏斯艦隊泊在海灣內,在你的鐵索後面。眼見戰事不妙,他們便靠到岸邊,盡可能地裝走士兵。據說,到最後敵人互相踐踏、格殺著搶奪上船位置。”

“羅柏·史塔克呢?在這期間,他有何舉動?”

“他手下的狼仔燒殺搶掠,一路打到暮谷城。你父親剛分兵給塔利伯爵,命他北上平叛。我本想跟去,據說他不僅作戰英勇,分配戰利品也十分慷慨。”

失去波隆的思慮成了最後一根稻草。“不。你必須留下來,這是你職責所在,你是首相的侍衛隊長。”

“你不是首相了,”波隆尖刻地提醒他,“你父親才是。媽的,他有自己的衛隊。”

“你為我雇的那些人呢?”

“有很多在絞盤塔戰死,剩下的人和你叔叔凱馮爵士結賬之後,便被趕了出去。”

“他可真好心,臨走還記得還錢。”提利昂酸溜溜地說,“這麽說來,你對金子也沒興趣啰?”

“不他媽的像。”

“好,”提利昂說,“很好,我這兒還需要你。你有曼登·穆爾爵士的消息嗎?”

波隆笑道:“他媽的給活活淹死了。”

“我欠他一筆巨債,不知該怎麽償還。”他摸摸臉上的傷疤,“說真的,我對此人了解不多。”

“他是個死魚眼的白袍。除此之外,你還想知道什麽?”

“他的底細,”提利昂道,“從頭到尾。”其實他想要的是曼登爵士為瑟曦效力的證據,但不敢直說。在紅堡裏,人人都得學會管住嘴巴,因為墻裏面不僅有老鼠,還有會說話的小小鳥和蜘蛛。“扶我起來,”他說,一邊竭力撐著,“該去見父親了,再不露面可不行。”

“他鐵定會誇你變漂亮了。”波隆嘲弄道。

“算啦,我的臉本就這樣,如今還掉了半個鼻子……我們還是說說漂亮人兒吧,瑪格麗·提利爾抵達君臨了沒?”

“沒有,還在途中,但整個城市業已為她陷入了瘋狂。你知道嗎?提利爾家從高庭運來整車整車的食物,以她的名義散發給人民。每天都有數百輛馬車進城。君臨的大街小巷裏,提利爾的人招搖過市,只要胸前縫著細小的金玫瑰,就不用為喝酒買單。有丈夫的女人、沒丈夫的寡婦,還有妓女,所有女的都為這些繡著金玫瑰的黃毛小子而迷亂。”

他們向我吐唾沫,卻給提利爾送酒喝。提利昂從床上滑下來,腿腳搖晃,天旋地轉,他慌忙抓住波隆的手臂,差點跌個狗吃屎。“波德!”他叫道,“波德瑞克·派恩!七層地獄,你在哪兒?”疼痛像只無牙的狗噬咬著他。提利昂痛恨虛弱,尤其痛恨自己的虛弱。這讓他感到羞恥,羞恥讓他憤怒。“波德,滾到這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