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威爾(第2/8頁)

我們是客人,山姆提醒自己,他是主人。吉莉是他的女兒,他的老婆。他的屋檐下,他說了算。

初到卡斯特堡壘時,吉莉前來求助,山姆便把自己的黑鬥篷給她,好讓她去找瓊恩·雪諾時可以藏起肚子。誓言效命的騎士應該保護婦女和兒童,不是嗎?雖然只有少數幾個黑衣弟兄稱得上騎士,但……我們都發過誓,山姆心想,我們是守護王國的堅盾。女人總是女人,就算女野人也一樣。我們應該幫她,救她。吉莉擔心的是孩子,她怕生男孩。卡斯特會把女兒撫養長大,弄來當老婆,但他的堡壘裏既沒成年男子也沒小男孩。吉莉告訴瓊恩,卡斯特將兒子奉獻給神。諸神慈悲,給她一個女兒,山姆祈禱。

閣樓上面,吉莉抑制住一聲尖叫。“好了,”一個女人說,“再用力,快。哦,我看到他的腦袋了。”

她的,山姆痛苦地想,她的,她的。

“冷,”巴棱虛弱地說,“幫幫我,好冷。”山姆放下碗勺,又替瀕死的弟兄多蓋一層毛皮,並往火盆中添木柴。吉莉慘叫一聲,然後開始喘氣。卡斯特啃著硬邦邦的黑香腸——香腸他留給自己和老婆們,守夜人沒有份。“女人,”他抱怨,“就這副德行……還不及我從前那頭肥母豬,一窩生八只,聲都沒吭。”他邊嚼邊轉頭輕蔑地斜視山姆,“它幾乎跟你一樣肥咧,小殺手。”說完哈哈大笑。

這太過分了,於是山姆蹣跚著離開火盆,笨拙地跨繞開硬泥地上或睡或坐或垂死的人群,朝外走去。煙霧、尖叫和呻吟讓他暈眩,他低頭掀起卡斯特用來當門的鹿皮,進到下午的天光中。

天氣陰沉,但剛從黑暗的大廳裏出來,亮光還是讓他睜不開眼。周圍樹上,積雪壓枝,金褐色的山丘也覆蓋著一層地毯似的雪,但不如前幾天多。風暴已然過去,卡斯特堡壘的日子……算不上暖和,卻也沒那麽冷。山姆聽見水流“嘀嗒嘀嗒”輕聲落下,那是懸在厚厚的茅草屋頂邊緣的冰晶在融化。他顫抖著深吸一口氣,環顧四周。

西邊,獨臂奧羅和提姆·石東正沿著拴成一排的馬匹走動,給幸存的坐騎喂水。

下風口,其他弟兄在宰殺那些太過虛弱、無法再走的牲口,並剝下它們的皮。長矛手和弓箭手在土堤後巡邏放哨——這是卡斯特唯一的防禦設施——警惕地觀望外面的樹林。十幾個火坑升起藍灰色的濃煙,遠處回蕩著伐木聲,這是在收集讓火盆通宵燃燒的木柴。夜晚是可怕的時段,黑暗,寒冷。

自來到卡斯特堡壘,他們便沒再遭到攻擊,既沒有屍鬼,更沒有異鬼。卡斯特說那是不可能的事。“敬神的人不用擔心這些。那曼斯·雷德跑到咱家嗅來嗅去的時候,咱也給他講過一次。他根本聽不進去,就跟你們這些又是操家夥、又是點火的烏鴉一樣。我告訴你們吧,當白色寒神到來,這些一點幫助也沒有。那時候呀,只有敬拜神,奉獻犧牲品。”

吉莉也提起過白色寒神,她還告訴他們,卡斯特向他的神奉獻的是什麽。山姆聽後差點想殺了他。長城之外沒有律法,他提醒自己,而卡斯特是咱守夜人的朋友。

枝條與泥土敷的廳堂後面傳來一陣零星的喝彩,山姆過去看個究竟。腳下是濕泥和融雪,憂郁的艾迪堅持說這是卡斯特的屎。然而它比屎更黏稠,牢牢吸住山姆的靴子,他覺得一只快松脫了。

菜園和空羊圈邊,十幾個黑衣弟兄正瞄著靶子放箭,箭靶是他們用幹草和麥稈做的。那位金發苗條、被稱為美女唐納的事務官剛射出一箭,離五十碼外的靶心僅差一點點。“來啊,老家夥。”他說。

“好。你瞧著。”烏爾馬彎腰屈背,踏到起點,從腰間箭袋裏抽出一支箭。此人灰白胡子,皮膚和四肢都已松弛,但年輕時曾是個土匪,是聲名狼藉的禦林兄弟會中一員。他聲稱自己為偷取一位多恩公主的親吻,曾一箭射穿禦林鐵衛隊長“白牛”的手,當然,他也偷了她的首飾和一箱金龍幣,但酒後最喜歡炫耀的還是那個吻。

他搭箭拉弓,平滑如夏日絲綢,然後射將出去。結果比唐納·希山近了一寸。“怎麽樣,小子?”他退下來問。

“還不錯,”年輕人不情不願地說,“側風幫的忙,我放箭時風大。”

“這些射之前就該考慮周全。小子,你眼睛好,手也穩,但要超過禦林兄弟會的好漢,還差了那麽一點點。我這身功夫由‘造箭者’迪克親自傳授,世上沒有比他更好的弓箭手。我有沒告訴你老迪克的事呢,嗯?”

“你講了三百遍了。”黑城堡裏每個人都聽烏爾馬說過昔日那幫了不起的土匪:西蒙·托因和微笑騎士,三絞不死的長頸奧斯溫,“白鹿”溫妲,“造箭者”迪克,“大肚子”本恩以及其他人。為避免再聽一遍,美女唐納環顧四周,找到站在泥地裏的山姆。“殺手,”他喊,“過來,給我們演示你怎麽殺異鬼的。”他舉起高大的紫杉木長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