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視者(第4/7頁)

奧芭婭把推車速度猛然減慢。“照你說,該怎麽做?”

她妹妹特蕾妮接口,“還不是一如既往唄,”她撅起嘴,“拖延、猶豫、敷衍。噢,要論無所作為,我們英勇的大伯說是第二,天下沒人敢當第一。”

“你誤解了他。”亞蓮恩公主反駁。

“閉嘴。統統閉嘴。”親王下令。

直到書房門緊閉,他才調轉輪椅,面對女人們——即便這動作也疼得他呼吸急促。蓋住他雙腿的密爾毯子教車輻纏住,他不得不伸手拽緊,以防它撕裂。毯子底下他的腿慘白、綿軟、可怖,雙膝紅腫,幾乎成了紫色的腳趾有常人的兩倍大。這番景象阿利歐·何塔見過上千次,但每次看見仍不忍卒睹。

亞蓮恩公主連忙上前。“讓我幫你,父親。”

親王把毯子拽了出來。“我至少還能管好自己的毯子。”他很堅持這點。三年前,他的腿就廢了,但他的胳膊和肩膀中還有些力量。

“親王殿下,要我為您送上一杯罌粟花奶嗎?”卡洛特學士問。

“喝一桶才治得了我的疼。行了,謝謝你,今晚不用,我得保持神志清醒。你下去吧。”

“好的,親王殿下。”卡洛特學士鞠了一躬,他柔軟的粉色手掌仍抓著格雷果爵士的頭骨。

“拿給我,”奧芭婭·沙德一把抓過頭骨,伸長手臂舉在空中觀看,“魔山到底長什麽樣?憑什麽說這是他?既然人頭可用焦油保存,他們為何只送來頭骨?”

“大概是因為焦油會玷汙盒子吧。”娜梅小姐猜測。卡洛特學士匆匆離去。“沒人親眼見證魔山死去,更沒有人目睹他身首異處。我承認,這點讓我很疑惑,但說實話,婊子太後拿這個欺騙我們有什麽意義?如果格雷果·克裏岡還活著,真相早晚會暴露,那家夥可是全維斯特洛最高的人,足有八尺。等到露了餡,瑟曦·蘭尼斯特就會失信於七國上下,白癡才會冒這風險。這對她有何利益可言?”

“這顆頭確實夠大,”親王說,“而我們清楚奧柏倫給他留下了致命傷。從那以後我們收到的每份情報都說克裏岡正在極大的痛苦中緩緩走向死亡。”

“正如父親的意圖。”特蕾妮道,“姐妹們,說實話,我知道父親用的哪種毒。他的長矛哪怕只是劃破了魔山的皮膚,克裏岡也難逃一死,不管他身軀有多龐大。你們可以懷疑小妹,卻不要質疑父親大人。”

奧芭婭叫道:“我以前沒有、以後也決不會質疑他。”她了給頭骨一個嘲弄的吻。“我向他保證,這只是開始。”

“只是開始?”艾拉莉亞·沙德難以置信地喊道,“諸神在上,我寧願以此作為結尾。泰溫·蘭尼斯特死了,勞勃·拜拉席恩、亞摩利·洛奇爵士,現在又加上格雷果·克裏岡,謀殺伊莉亞和她的孩子們的兇手都死了。就連喬佛裏——那個伊莉亞在世時還沒出世的孩子——也死了。我親眼看見那孩子抓著自己的喉嚨,窒息身亡。你們還想殺誰?難道非要殺了彌賽菈和托曼,才能讓雷妮絲和伊耿長眠嗎?這事什麽時候能畫上句號?”

“既以血始,必以血終。”娜梅小姐回答,“等我們拆掉凱巖城,讓見不得人的死蛆蠕蟲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等我們顛覆了泰溫·蘭尼斯特和他的一切作為,到那時,這事才算了結。”

“那個人死在自己的親兒子手上。”艾拉莉亞反駁,“你還想怎樣?”

“我寧願他死在我手上。”娜梅小姐找了把椅子坐下,長長的黑辮子從一邊肩膀垂到膝蓋。她遺傳了父親的美人尖,眼睛大而明亮,酒紅色嘴唇卷出一個嫵媚的笑。“那樣的話,他就不會死得那麽痛快了。”

“格雷果爵士看上去孤單得緊,”特蕾妮用甜美的修女腔調說,“我很確定,他渴望多幾個伴。”

艾拉莉亞已是淚流滿面,黑眼珠閃閃發光。即便哭泣時,她依然有種力量,侍衛隊長心想。“奧柏倫想為伊莉亞報仇,你們三個想為他報仇。我提醒你們,我也有四個女兒,四個都是你們的好妹妹。我的伊莉亞今年已經十四歲,幾乎是女人了,奧貝娜十二歲,很快也要來潮。她們崇拜你們,正如多娜和蘿芮崇拜著她們。如果你們中哪位死了,是要伊莉亞或奧貝娜去為你們報仇嗎?以後又要多娜和蘿芮為她們的姐姐報仇?為什麽這事要一輪又一輪無休無止無限循環下去?我問你:冤冤相報何時了?”艾拉莉亞·沙德把一只手放在魔山的頭骨上。“我親眼看著你們的父親死去,而殺人兇手就在這裏。試問我可以把這顆頭骨帶回床上,讓它在黑夜裏給我安慰嗎?它能讓我歡笑、能為我譜寫歌謠、能在我年邁體衰時關心照顧我嗎?”

“那你要我們怎麽做呢,女士?”娜梅小姐質問,“難道你要我們放下長矛,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