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6頁)

女孩的眼睛露出一道兇光,阿杜拉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進展都化為了泡影。“明天?為什麽我們不現在就回去?我要找出那個殺死我的部落的惡狗,你這個又胖又老的白癡!”巴達維小女孩的話語粗野傷人。

阿杜拉燃起了怒火,他不斷提醒自己這個野蠻女孩的遭遇。但他仍然不知道如何應付一個小孩,特別是這樣一個渾身肮臟、聲音刺耳的巴達維小孩。需要有人來管教她。

“聽我說,紮米亞・巴努・萊思・巴達維。我們正處於幽深黑暗的混沌世界。我們需要幫助。但首先我們需要休息。你樂意的話也可以把我們吃了。但我們明天就返回達姆薩瓦城。”不管是否受了神的恩惠,她不過是另一個被怪物傷害的上帝的子民。這些年來,阿杜拉已經深刻體會到,那些他幫助過的人最需要的不過是被告知接下來該做什麽。

怒火無聲地燃燒了片刻,女孩看上去已經得出了結論,除了服從指示以外,她別無選擇。她一把抓住自己的頭發,強迫自己振奮起來,表情變得平靜。她無視了遞過來的食物。“好吧。博士。明天。”她簡單地吐出幾個字,給了拉希德一個捉摸不透的眼神,然後朝著一塊突出的巖石跑去。

阿杜拉注視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巖石的另一側。接著轉向他的助手,發現他正半張著嘴。僧人很快別開了視線。阿杜拉知道這會兒可不是戲弄他的時候,於是克制住了自己。他簡單地說道:“你今天幹得很漂亮。”他一直羞於啟齒贊美,但這對自信不足的僧人來說很有幫助。

拉希德棕黃色的臉頰上浮現出了淺淺的紅暈,接著他感激地低下頭。他不擅長應對誇獎,就像阿杜拉不擅長誇獎他人一樣。也許,阿杜拉思忖著,他們至今相處平和,這一點功不可沒。

少年清了清喉嚨。“我去找回騾子,博士。它們應該不會走遠。”他的聲音聽起來明顯很緊張。他比平時更心煩了。

“怎麽了,孩子?”阿杜拉徑直問道。

僧人看起來思索了一番。他整理了一下長袍,說:“獵鷹王子,一群兇殘的食屍鬼,一個受神恩惠的巴達維女孩!簡直把一生中的奇遇和怪誕都經歷完了。這一天你沒覺得心煩嗎,博士?”

阿杜拉困倦地聳聳肩。“沒什麽奇怪的。我還經歷過更糟糕的呢,孩子。”

這當然是謊話。但似乎足以博得拉希德敬佩一笑。僧人點點頭,不再說什麽,沿著石頭斜坡走下去了。

他看著拉希德靈活的腳步,感到一陣對青年人不知疲倦的、強烈的嫉妒。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阿杜拉只是站著不動,聽著夜晚蟲鳴,一邊忍受著肩胛骨上的陣陣疼痛。他的小腿骨上也有一道很厲害的石頭擦傷,但他太累了,或者說太恐懼了,以至於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很好奇自己身上是否有一寸皮膚從來沒有經歷過各種各樣的砍傷、挫傷或刺傷。然後他小心翼翼地走下了斜坡。

幾分鐘後拉希德回來了,像以往一樣沉默不語,但手中牽著的騾子卻毫不安分。兩只牲口似乎都毫發無傷,在真主的恩澤下。阿杜拉一直認為騾子是值得尊敬的動物——對權威保持明智和懷疑,但也冥頑不靈,脾氣暴躁。和我沒什麽不一樣。

少年拿出一個小銅鍋,用打火石點上火,煮了一鍋簡單的湯。在寒冷的夜晚,傳來一陣死亡時的淒鳴。大概是那個小姑娘捕獲了她的晚餐,阿杜拉想著,似乎在自娛自樂。

在他們開始啃面包喝湯的時候,拉希德顯然很擔心。他們今天已經經歷了足夠多的恐懼和驚奇。但原因不止如此,阿杜拉很清楚,雖然他懷疑那少年不願承認。

那個女孩。

不難想象,這個僧人正有意無意地試圖用自己虔誠的信仰反抗著男性的本能反應。要是阿杜拉還年輕,他肯定會告訴那個姑娘她很迷人,然後心滿意足。雖然事實上,眼下的這個姑娘並不迷人。

不,這姑娘並不是常人認為的那種漂亮。但她桀驁、充滿活力,對拉希德產生了不小的沖擊。但就算這少年和一個女人獨處,他還是沒辦法誠實面對自己的內心。阿杜拉責罵著教會的嚴苛死板,把一個好端端的少年變成了這樣一個只會耍劍的男人。

阿杜拉又想起自己已經好久沒有碰過女人了。他會時不時朝年輕姑娘拋個媚眼,但不敢做什麽。而老女人中,只有一個人還讓他記掛。

米莉。

在入睡前,阿杜拉放任著自己對米莉・阿爾穆莎的思念。那讓他眷戀一生的溫暖、那熱情的胴體在他的意識中翩翩起舞,他甚至能看見她端上茶點,能聽見她低沉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著情話。他的眼皮沉重,耷拉了下來,他飄進了夢鄉,迷迷糊糊地夢見了搖曳的豐臀和茶點上甜美的糖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