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帝的碰觸(第2/10頁)

波恩寧不知道她的護法該如何認出那個殺手,不過她不會責備這個男人,或者輕視他堅守職責的努力。特維爾瘦得如同一根皮鞭,有個高聳的鼻子,一道傷疤橫過他的臉頰,這是他為波恩寧而留下的。波恩寧找到他的時候,他比一個男孩大不了多少,那時他的身手已經像貓一樣矯捷,而且是波恩寧的祖國塔拉朋境內最優秀的劍士之一。從那時開始,波恩寧這麽多年從未見過他有懈怠的時刻,他至少救過她二十次,無數次替她趕走不認識兩儀師的強盜和攔路賊。在進行裁判的時候,往往有一些人為了避免於己不利的判決鋌而走險,而特維爾往往會在她之前察覺到這些危險。

“給冬雀和你的馬上鞍。”她對特維爾說,“我們要跑上一段路了。”

特維爾微微挑起一側眉弓,朝波恩寧瞟了一眼,然後將佩劍掛到右側肋下的腰帶上,沿木板步道飛快地向拴馬欄走去,他從不會問多余的問題。波恩寧覺得自己可能有些過於激動了。

然後,波恩寧退回帳篷裏,仔細地將手鏡裹進一塊繡著黑白色提爾迷舞圖案的絲帕中,放進灰鬥篷裏兩只大口袋中的一只裏,又放進發刷和梳子。鬥篷的另一只口袋裏放著她整齊疊好的披肩和雕著繁復花紋的烏木小匣,這只匣子裏裝著幾件首飾,都是她的母親和外祖母的遺物。除了巨蛇戒之外,她很少佩戴首飾,不過她在旅途中總是會帶著這只匣子和發刷、梳子以及手鏡,這些物品能時刻讓她想起她所愛戴和崇敬的那兩位女子,以及她們給予的教誨。她的外祖母是坦其克一位著名律師,波恩寧正是因為她才對法律的紛繁復雜與關聯機巧產生由衷的熱愛,她的母親則讓她明白了,一個人永遠都有向上的空間。律師很少會擁有大量財產,不過珂拉瑞絲的生活顯然非常優渥。雖然沒有得到她的同意,她的女兒阿德琳還是成為了一名商人,並透過染料生意積聚了相當的財富。是的,進一步強化自己的可能性永遠存在,只要能把握住時機。當愛莉達·亞洛伊漢廢黜史汪·桑辰的時候,波恩寧就知道時機到了。隨後的局勢變化徹底出乎她的預料,當然,任何局勢變化都很少會和預料相吻合,所以睿智的女人總是會安排好應變手段。

她考慮過在帳篷中等待特維爾牽馬回來,要為兩匹馬備好鞍,特維爾一定需要不少時間,但現在時機似乎真的已經到來,她儲存的最後一點耐心似乎已經消耗殆盡了。將鬥篷在肩頭裹好,她用一點風之力熄滅了油燈。走出帳外之後,她總算還能控制自己站在一個地方,而不是在步道的粗木板上來回踱步,踱步的人會吸引許多人的注意,甚至可能會有姐妹以為她害怕孤身一人。實際上,她的確有一點害怕,一個身份不明的人能夠用無法察覺的手段殺死你,這大概能成為最令人恐懼的理由。不過,她不希望有人陪伴,她戴上兜帽,這是想要獨處的訊號,然後用鬥篷裹緊身子。

一只耳朵上有凹痕的灰色瘦貓開始在她的腳踝旁繞圈子,現在營地裏到處都是貓,它們出現在兩儀師聚集的地方,無論以前曾經多麽兇野,現在它們都溫馴得如同家中養的寵物。過了一會兒,看波恩寧並不打算搔搔它的耳朵,灰貓才緩步走開,驕傲得如同一位國王,又開始尋找會注意它的人了。這裏有不少喜歡貓的人。

就在片刻之前,波恩寧還只能看見穿粗布衣服的勞工和馬車夫,而現在營地中已經熱鬧多了,一群群穿白衣的初階生,也就是她們所謂的“家庭”,正沿著步道前去上課。現在所有大到能夠容納她們的帳篷都成為了課堂,有些初階生甚至還要在露天上課。那些從波恩寧身旁快步走過的初階生都會停止幼稚的閑聊,以完美的動作向她行屈膝禮。看到這些初階生,波恩寧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感到困惑,甚至是惱怒。這些“孩子”中間有不少人都已經步入中年,甚至更老,發絲中現出灰色的也絕不在少數,有些人已經到了祖母的年紀!而她們也都像波恩寧所見過的每一個進入白塔的女孩一樣,遵循著那一套古老的傳統。這樣的人竟然有這麽多,如同一股無盡的洪流塞滿了街道。一直以來,白塔只是在尋找天生就有至上力火花的女孩,以及透過自己的摸索到達導引邊緣的女孩,對於其他女孩,白塔完全不予理睬,只是任她們憑自己的意願和能力前來接受教導。這種方針讓白塔失去了多少潛在的人選?而對於十八歲以上的女孩,白塔都會以無法再用紀律予以約束為由將她們拒之門外,這又讓白塔失去多少成員?波恩寧從未尋求過改變,法律和傳統管束著兩儀師的生活,這是白塔穩定的基石。有一些改變,比如初階生家庭的確顯得過於激進,但在以往的歲月中,白塔到底失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