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差異(第2/19頁)

“我的父親是馬吉爾人。”布勒恩在他身後喊道。

嵐沒有勒住韁繩。

“他在我五歲時就過世了。”布勒恩喊道,“他娶了一個坎多女人,後來全都死在強盜手裏。他們留給我的記憶並不多,但我清楚記得父親說過:總有一天,我們會為金鶴而戰。他留給我的只有這個。”

嵐不禁回頭望去。布勒恩的手中握著一根細長的皮繩,那是海多力。當馬吉爾人立誓將與暗影奮戰時,就會將它系在頭上。

“我會系上我父親的海多力,”布勒恩的喊聲變得更加響亮,“但我找不到人來應允我的這個請求。這不是我們的傳統嗎?必須有人給予我系上它的權利。我會與暗影作戰,直到死亡。”他低頭看著手上的海多力,然後重新擡起頭,高聲喊道:“我將是黑暗的敵人,亞嵐·人龍!您要對我說,我沒有這樣的資格嗎?”

“去找轉生真龍,”嵐對他喊道,“或者加入你的女王的軍隊,他們都會接納你的。”

“您呢?您難道要不帶上任何補給,就這樣一直趕往七塔嗎?”

“我會沿途尋找補給。”

“請原諒,大人,但您是否了解這裏最近的狀況?妖境正一步步向南蔓延,大地寸草不生,即使曾經肥沃的田地也是一樣。這裏已經很難找到值得獵捕的鳥獸了。”

嵐猶豫了,他拉住曼塔的韁繩。

“多年前,”布勒恩一邊大聲講述著,一邊牽著馱馬向嵐走來,“我還不知道您是誰。但我知道,您失去了對您非常重要的人。這麽多年以來,我一直在咒罵自己沒能更好地為您效忠。我已經發誓,總有一天,我會追隨在您身邊。”他來到嵐的面前。“我向您提出請求,因為我已經沒了父親。請允許我系上海多力,在您的身邊戰鬥,亞嵐·人龍,我的國王。”

嵐緩緩呼出一口氣,穩定住自己的情緒。奈妮薇,等我再見到你的時候……但他不會再見到她了。他一直竭力不去多想這件事。

他已經立下誓言。兩儀師會曲解她們的承諾,但這就意味著他也有權利這麽做嗎?不,任何男人都應該堅守自己的榮譽。他不能拒絕布勒恩。

“我們要隱姓埋名,”嵐說道,“我們也不會舉起金鶴旗,你更不能告訴別人我是誰。”

“是的,大人。”布勒恩答道。

“那麽,驕傲地系上海多力吧。”嵐說,“仍然堅守舊日傳統的人已經很少了。是的,你可以留在我身邊。”

嵐催趕曼塔向前走去,布勒恩徒步跟在後面。一名孤獨的戰士變成了兩個。

佩林將手中的鐵錘用力砸在紅熱的鐵塊上,火星四處飛濺,如同發出白熱光亮的飛蟲。汗水從他的臉上滑落下來。

也許有人會覺得這種金屬撞擊的聲音刺耳難聽,但佩林不會,這種聲音能讓他的心神安定下來。他舉起錘子,再次擊打熱鐵。

火星,飛舞的光點落在他的皮制馬甲和圍裙上,又彈起來。隨著每一次的擊打,這間房屋牢固的羽葉木墻壁就會在金屬撞擊聲中變得模糊。他在做夢,但他不是在狼夢中。他知道這一點,雖然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知道。

窗外一片昏黑,唯一的光源是在他右邊燃燒的深紅色火焰。兩根鐵條在煤堆裏閃爍著紅光。佩林再次揮下鐵錘。

這裏讓他感到平和,這裏是他的家。

他正在打造一件重要的東西,非常非常重要。整件東西要比他現在鍛打的鐵塊更大。第一步是制造出每一個零件,以供最後組裝。盧漢師傅從他站到鍛爐旁的第一天就教會了他這一點:哪怕只是打制一把鏟子,也要清楚鏟柄和鏟頭間是如何接榫的。如果要打造一只鉸鏈,就必須明白鉸鏈的兩片頁板是如何圍繞同一根栓釘轉動的。不懂得釘子的構造:釘帽、釘身和釘尖,你就會連一根釘子也打不好。

要先懂得你的作品的每一個部分,佩林。

一匹狼臥在房間的角落裏。那是一匹很大的狼,毛色如同河灘上淺灰色的卵石,其中還夾雜許多白斑和一輩子在戰鬥與獵殺中留下的傷痕。它正將腦袋枕在爪子上,看著佩林。這很正常。墻角裏當然會有一匹狼。為什麽不會呢?那是飛跳。

佩林在工作,深深地沉浸在爐火的熱力和揮汗如雨的感覺中,鼻腔裏充滿了火焰的氣息。他正將爐上的鐵塊一點點打長,每隔幾次心跳,揮一下錘子。爐子上的金屬不會變冷,只會維持在這種發出金紅色光芒,最適合進行鍛造的狀態中。

我在打造什麽?佩林用火鉗夾起那一塊發光的熱鐵,鐵塊周圍的空氣隨著它放射出來的熱量而卷曲、波動。

砰,砰,砰,飛跳發出影像和氣味,像小狼崽跳起來撲蝴蝶。

飛跳不明白為什麽金屬要被重新塑形,它只是覺得這麽做很有趣。對一匹狼來說,一樣東西就應該是它本來的樣子,為什麽要如此費力將它變成另一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