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6頁)

埃齊奧沉默地看著這一幕。等他叔叔起身後,他說:“結束了嗎?”

“不,”馬裏奧回答,“戰況仍然激烈。但局面變得對我們這邊有利了,羅伯托帶了他的一部分手下來協助我們,勝利只是時間問題。”他頓了頓,又說:“有個悲傷的消息要告訴你:奧拉齊奧陣亡了。”

“奧拉齊奧!”

“他在死前對我說,你是個非常勇敢的人。不要辜負他的贊美,埃齊奧。”

“我會努力的。”埃齊奧咬住了嘴唇。他在不知不覺間又上了一課。

“我要回到大部隊那邊去了。不過我有樣東西要給你——它能讓你對敵人更了解一些。這是我們從城裏的某位牧師那兒截獲的一封信。信是要給維耶裏的父親弗朗西斯科的,但他顯然已經不在城裏了。”他遞出一張撕開了火漆的紙,“那位牧師將會負責主持葬禮。我會讓手下的一名士官去做具體的安排。”

“我有些事要告訴您——”

馬裏奧擡起手來。“等這邊的工作完成再說吧。經過這次挫敗,我們的敵人沒法按照預想那樣開展行動,而佛羅倫薩的洛倫佐也會留神提防。我們暫時占據了上風,”他頓了頓,“但我必須回去了。讀讀那封信吧,埃齊奧,好好思考信裏的內容。然後再考慮你該怎麽做。”

他轉身離去。埃齊奧走到先前藏身的那棵樹旁,坐了下來。蒼蠅開始在維耶裏的面孔附近盤旋。埃齊奧打開那封信,讀了起來:

弗朗西斯科大人:

我已經按照您的要求,跟您的兒子談過了。我同意您的評價,但只是一部分。是的,維耶裏為人傲慢,而且往往行事沖動;而且他對待手下就像玩物,他對待他們的生命,就像對待棋盤上象牙或是木頭做成的棋子。而且他對手下的懲罰也的確殘酷:按照我收到的報告,至少有三個人因此遭到毀容。

但我並不認為他像您說的那樣,不可救藥。我甚至相信解決之道相當簡單。他希望得到您的認可。您的關注。他的這些舉動只是自卑所滋生的不安帶來的結果。他經常敬仰地提起您,並表示希望能與您更加親近。所以說,就算他吵鬧、粗魯而又暴躁,我相信也只是因為他希望得到注意。他希望得到您的關愛。

您盡可以根據我給出的信息做出合適的處理,但我必須請求終止這樣的通信。如果他發現我們交流的內容,坦白說,我非常擔心自己的下場。

此致

喬康多神父

讀完這封信後,埃齊奧長久地坐在那裏,思考著。他看了看維耶裏的身體。他的腰帶上掛著一只錢包,他先前沒注意到。他走了過去,取下錢包,又回到樹下去確認裏面的東西。錢包裏有一幅女人的微型畫像,幾枚裝在小錢袋裏的弗羅林,還有一本尚未使用過的筆記簿,以及一張仔細卷起的牛皮紙。埃齊奧用顫抖的雙手展開那張紙,立刻明白過來。那是古籍抄本的其中一頁……

太陽升得更高了些,幾位修士拿著木制擔架走了過來,他們把維耶裏的屍體放在擔架上,擡走了。

春去夏來,含羞草和杜鵑花為百合和玫瑰讓道,托斯卡納也恢復了脆弱的和平。埃齊奧滿意地看著母親漸漸好轉,只是那場慘劇徹底摧毀了她的神經。在他看來,她或許再也離不開女修道院的平和安寧了。克勞迪婭正在考慮立誓成為見習修女,這件事讓他更加不快,但他知道,她生來就和自己同樣頑固,阻撓反而會堅定她的決心。

馬裏奧則用這些時間確保聖吉米亞諾(如今由他那改過自新,也不再酗酒的老戰友羅伯托管理)及其周邊區域不再構成威脅,並將帕齊家的勢力連根拔起。蒙特裏久尼安全了,在歡慶勝利之後,馬裏奧的雇傭兵們得到了應得的假期,他們用這段時間或是和家人團聚,或是飲酒作樂,但從未疏忽訓練;他們的扈從為他們磨礪武器,擦亮護甲,而石匠和木匠們則負責維修城鎮和城堡的防禦工事。北方的法蘭西也暫時無暇旁顧:國王路易正忙著對付英格蘭侵略者,還要面對勃艮第公爵給他帶來的麻煩。在南方,帕齊家的潛在盟友教皇西斯篤四世則在忙著提拔親戚,並且監督梵蒂岡的那座宏偉禮拜堂的建造,沒什麽心思來幹涉托斯卡納的事務。

馬裏奧和埃齊奧進行了多次長談:他們都知道,威脅並未就此消失。

“關於羅德裏戈·博爾吉亞,我還有些事要告訴你,”馬裏奧告訴他的侄子,“他出生在瓦倫西亞[2],在博洛尼亞[3]學習法律,但從此再也沒有返回西班牙,因為那裏更適合他實現自己的野心。在那時,他是羅馬教廷機構的重要成員之一,但他的目標始終水漲船高。他是全歐羅巴最有權勢的人之一,但他並不只是教會裏的狡猾政客而已,”他壓低嗓音,“羅德裏戈是聖殿騎士團的首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