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回 誣雙亡辰巳遺假書 詢故事政元疑名畫

卻說巽和於兔子,久未同居,當晚枕並枕、頭並頭,勝似並蒂蓮,睡衣之袖無異於比翼鳥的翅膀,你一句、我一句地嬉笑言歡。巫山之雲出於岫,伴歡愛而入夢;楚台之雨拍窗,人綢繆而不知。粉蝶戲花,頻貪露而尤感不飽;蜻蜓戲水,尾雖濕但興仍未闌。心蕩魂飄,流連忘返,於溫柔鄉中,合歡花下,醜態癡情各自難禁。快到天亮二人已是精疲力竭,才昏沉入睡,哪裏還知道天明?待日上三竿,別人家已將做午炊,他們夫婦才醒來,一同起床。巽急忙開門升火煎茶,於兔子打水漱洗,塗過黑牙齒,梳了頭後,又開始塗脂抹粉,三十多歲的女人打扮得比以前還漂亮,足足用了一個時辰才打扮完畢。這時酒鋪的小廝來問要不要醬油醋,於兔子同巽商量,為表示對山幸調解的感謝,吩咐那小廝把樵六昨天放在這的那個漆桶拿去,裝二三升好酒,並挑二三十個新鮮雞蛋包好送來。那小廝聽了回去,不大工夫提了那兩樣東西送來。於兔子便讓那小廝拿著,一同去樵六家。樵六因宿酒未醒,稍感不適,歇工在家。當下於兔子給樵六回贈了酒肴說:“昨日我們夫妻吵架,經您說和,立即停止了這場風波,對此深表謝意。”樵六說:“雖是件喜事,但回贈酒肴太有些見外了。昨天已經說過,我成年的給你們送匾框,您是我的主顧,昨天吃的那點酒還何須回禮呢?”他推辭不受,於兔子攔阻道:“不,我今天來不只是為了道謝,還有事相求,您就收下吧!”樵六這才點了點頭說:“您的來意我已猜到了,是為那個男娼之事吧?昨晚已經說過,請您放心,我想這個桑田的山寺,如有那樣美麗的男童,定會有人看見,早就傳揚開了,可至今沒聽說,則定是老狐狸變的。我在進山伐木時常被妖怪嚇著,當時我準備支火槍,對著那邊放一聲空槍,那妖怪就立即逃跑了。因此我雖然不是獵手,多年手裏也有這支鳥槍。明天我從山裏早點回來,等著那妖物來就狙擊它,使它現了原形,巽東家解除迷惑後也就死心了。此事您就交給我吧。”他很有把握地誇口。於兔子趕快攔阻道:“您雖然很勇敢,但是倘若那個男娼不是妖怪變的,而是個真少年,那殺人之罪是不得了的。如不仔細想想將後悔莫及。那豈不是很危險嗎?”樵六聽了冷笑道:“無須多慮。聽說那個男娼去東家家不在早晨,也不在白天,總是在太陽偏西的傍晚時候,地狗天狗乃是陰物,怕太陽,所以夜間出來,這就足以證明他不是真人。更何況我這雙眼睛一眼便可看出他是妖鬼變的還是真童子,怎麽會錯呢?這一點請您放心。”他這一解釋,於兔子高興地相信說:“那麽就拜托您了,希望您明天早點兒從山裏回來埋伏著。我若先看見便跑來告訴您,別錯過了機會。”於兔子同他商議好便告辭回了家。

於兔子沒把這個策劃告訴巽,所以巽一點兒也不知道。但是因被於兔子和樵六這兩個魔王把佛心打亂,所以他便把多年來所修的善行拋至九霄雲外,什麽神助啊,破戒呀,由於懷疑便不再生畏。世間的烏鴉都是一般黑,巽在於兔子的慫恿下,講吃講喝,夜間夫妻共枕沉溺於淫酒之樂,買賣好壞,借債多少也毫不放在心上,借了錢到期不還。自此之後,義父九裏平的忌辰也不齋戒祭祀;祖先龕也當家具做了櫃櫥;至於掃墓、拜藥師廟則更置諸度外。將那個神童所訂的虎的匾額也拋在一邊,每天虛度時光,其他畫額則更是賣光了也不畫。就這樣巽又恢復了原來的惡根。由於他輕浮成性,於兔子怕他再近男色,便托病不去村長家做活兒,每天呆在家裏,一連十四五天沒有去。一天村長老婆打發小廝來說:“這些天你為何不來?秋天已將過半,到了中秋有許多棉衣要做。你如果想賺錢,明天就趕快來。我家怎能總等著你。”聽其口吻人家是有些生氣了。於兔子心想,已預借了他的工資,現在無法推辭。而且得罪了一手遮天的村長,以後債主逼債就無人給說和緩解了,因此便答應說去。她把來人打發回去後,將此事告訴了巽。次日辰時於兔子拿著針線包去村長家的途中先到樵六家,悄悄告訴樵六說:“我今天因故不得已去村長家做活兒,天黑才能回來,因此就托付你了。那個男娼已很久未見他來。巽見我不在家,又把他拉進來可怎麽辦?希望您今天不要進山,歇歇筋骨,替我看一天。我給您一串錢或二百錢的工錢。”樵六聽了忙說:“我知道了,但是怎能要你的工錢?我想若在你們家門前,無事坐到天黑,東家會疑心,那個妖物也不能來。好,有辦法了。我現在就悄悄準備,在您家附近看著,最好是隱蔽在樹下、過道或籬笆內。即使地狗還是天狗來了,只要我看見,準能打著它。您就快去村長家吧。”於兔子聽了含笑點頭道:“那麽就拜托您了。可不要疏忽啊!再見。”她小聲地囑咐後,擡頭一看秋日的天空已由陰轉晴,但天空和她的心上都好似還留有一抹陰雲。她加快步伐趕緊往村長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