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傑克”(第3/6頁)

壁爐已經熄滅了,陰暗的房間裏一片冰冷。在房門被打開的瞬間,一股令人心悸的金屬氣息撲面而來,鮑伊爾一口嗆住。他定了定神,戰戰兢兢地走上幾步,這才看清了床上的那個東西。鮑伊爾倒抽了一口涼氣,他幾乎無法從床上那些醜陋的屍塊中分辨出瑪莉珍的輪廓。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大門,到最近的警署報了警。警察和法醫立刻趕來對屍體進行了全面檢查。

他們發現,死者平躺在床上,喉嚨被鋒利的刀具從左耳到右耳完全劃開,深及脊柱;耳朵和鼻子被完全切除,乳房被切掉擺放在床邊的桌子上;胃部和下腹像一條魚那樣被完全剖開,腎臟和心臟被摘除一並擺放在桌子上;腿部被利刃砍傷,腹腔內子宮的一部分也被摘除。

但令人費解的是,死者堆在床邊的衣服卻是以一種正常的次序脫下來的,除了旁邊一只摔碎的黏土煙鬥之外,警官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鄰居聲稱在淩晨時分曾經聽到瑪莉珍的呼救,但當時以為不過是小兩口吵架(這是常有的事情),然後一切就都安靜了。也有人看到瑪莉珍晚間曾在街上與某男子搭訕,然後兩人一起走回了多塞街——但是關於那名男子的樣貌,有人說是個年紀輕輕的矮個子,也有人說是個留著八字胡須、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總之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得清。

“輿論的力量很可怕。”費德裏克·艾博蘭探長搖了搖頭,他的樣子看上去更加憔悴了,本就消瘦的臉頰幾乎完全癟了進去,紅腫的眼睛裏布滿血絲。

“今天兩位警員在外出巡查的時候又被民眾攻擊了。現在全倫敦的人都在指責我們警察,這給破案造成了很大壓力。”

“這一次還是沒有線索嗎?”高爾醫生憂心忡忡地問道。

“我們在現場發現了一只摔碎的煙鬥和一些男人的衣服,證實屬於死者的情夫——比林斯門市場的魚販約瑟·巴尼特。多塞街的那間房子也在他的名下。”

“這個人是本案的重大嫌疑人吧?”

艾博蘭探長點了點頭。

“那你們找到他了嗎?”

“其實在你們來到這裏之前,我已經審問了他一整天。”艾博蘭探長疲憊地嘆了口氣,“但是我並不認為他是‘傑克’。”

“您確定嗎?”

“我不確定。”艾博蘭探長搖頭。

高爾爵士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只是一種感覺而已。我並沒有證據。”艾博蘭聳了聳肩。

“您的‘感覺’很準嗎?”羅莎插了一句。

“沒有女人的直覺準。”艾博蘭笑了笑,他轉過頭,“羅莎小姐,您認為兇手是誰?”

羅莎皺起了眉頭:“我怎麽會知道?”

“萬聖節那個夜晚,兇手不是就在我們之中嗎?”

“您是說我們在這裏舉行的那場降靈會?”未等羅莎做出回答,高爾醫生已經忙不叠地把話接了過去,“那不只是一場鬧劇而已嗎?”他不可置信地盯著艾博蘭。

“是嗎?”艾博蘭轉頭看著羅莎,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但羅莎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只是高爾醫生的一位助手。”她淡淡開口,“這個案子如果連犯罪調查科聲名遠播的艾博蘭探長都無計可施的話,我就更幫不上什麽忙了。”

“那就這樣吧。”艾博蘭點點頭。

“什麽這樣?”高爾驚疑不定地重復,他不確定自己聽懂了對方的意思。

“沒什麽。”艾博蘭嘆了口氣,“我仍然無法判斷兇手是誰。”

談話就進行到這裏為止。羅莎站起身告辭,準備和高爾醫生一起離開警局,但是高爾醫生突然在大門口停住了腳步。

他轉過身,欲言又止。

“嗯?”艾博蘭探長擡頭看著他。

高爾醫生咽了口口水。

“艾博蘭探長。”他低聲開口,“您該不會是懷疑我們幾位醫生吧?”

“怎麽可能?”艾博蘭聳了聳肩。他低下頭開始處理桌子上的一沓文件。

高爾醫生訕訕地站在大門口,他想再說點兒什麽調節一下氣氛,但是什麽也沒說出來。對方的態度讓他不太舒服。

在這個案子上,他可是女王陛下親自委任的,而這小小的白教堂警官開始對他言聽計從,但隨著案情的進一步深入,對方似乎越來越不把自己當回事兒。高爾醫生悻悻地走出警局大門,然後才突然意識到,剛剛對方雖然口頭上否決了他的猜測,臉上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難道這家夥真的在懷疑我嗎?高爾醫生心中愈發不痛快了。他望著羅莎,然而對方的表情他更是看不懂。

“月長老……”他忍不住開口。

羅莎轉過頭瞪著他。

高爾一口噎了回去。“羅莎小姐……”他馬上改口,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是否也和艾博蘭探長看法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