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地獄的另一端(第3/7頁)

那是什麽?朱塞佩想看清楚,他上前一步,腳下卻不小心踢到墻角的一個空酒瓶。瓶子骨碌碌地滾出了街道,男孩回過頭來。朱塞佩急忙縮回身子。

街道外安靜了半晌,巷子裏的兩人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朱塞佩屏住呼吸,靜靜地躲在墻後,良久,他聽不到街道上再傳來任何響動。他心中突然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

這時候風向變了。在逆風裏男孩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這次聲音更低,而且極不清楚。

“……但是殺人和殺魚是兩碼事,約瑟。”

朱塞佩躲在墻角後面的黑暗裏,想從外面巷子裏兩人的談話中得到更多線索,但是那魚販約瑟卻再沒開過口。只有男孩的聲音,仍然從逆風裏持續不斷地送過來。

“殺人應該用手術台上精細的柳葉刀,而不是魚刀。像這樣……”

“……再像這樣。”男孩說,“殺戮是一門藝術。可憐瑪莉珍被你割得亂七八糟,真是給偉大的開膛手丟人。”

“為什麽這樣看著我?你認為我是為了你的瑪莉珍?那個根本不值一文的婊子?我是為了我自己。”

“……你給我丟了人,約瑟。”

風聲太大,男孩的聲音已經辨不清楚,但是一股奇異濃郁的腥甜,卻在巷子中混亂的風向裏瘋狂竄逃,然後突然沖入了朱塞佩的鼻子。

血的味道。

片刻之間,這濃濃的血味已經與飄浮在空氣中的冷霧融合,被潮濕的夜風送進東區白教堂的每一座廣場,每一條小巷,從每一個打開的窗戶進入每一個房間,進入每一片正在呼吸的肺葉裏。刹那間整個白教堂地區都被這可怖的血霧所籠罩。

“住手!你在做什麽?!”朱塞佩一驚,大踏步轉過墻角。

太晚了。

魚販約瑟·巴尼特靠在那盞煤氣燈柱下,眼睛眨動著,似乎還沒有斷氣,但是脖子上一道深邃的傷口正在汩汩冒出鮮血。

他一上來就被割傷了喉管,所以無法呼救。而脖頸以下,衣服已經被剝掉,肥厚的胸脯和小腹被整個劃開,便如同醫書上的解剖圖,每件器官都清晰可見,在各自的位置上可怖地抽動著。大量的鮮血染紅了他身下的地面,在煤氣燈的映照下呈現出一片奇異的橘紅。

——開膛手?!

男孩手中還握著那柄鋒利的手術刀。刀尖上滴著血。他愣愣看著眼前這個天神一般威猛高大的男人突然從天而降,男孩似乎嚇得呆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是禦醫威廉·高爾的兒子?你就是開膛手傑克?”

朱塞佩逼近一步,他盯著男孩手中的柳葉刀。輕薄狹窄的刀鋒在煤氣燈下散發著耀目的銀光,濃稠的鮮血從刀尖上一滴滴地掉下來。

“你現在就跟我去警署!”朱塞佩上前一步,去拉男孩的胳膊。

“你才是傑克!”男孩盯著對方那張出現在報紙上的臉,那張重點在逃嫌犯的臉,把手中的刀子猛然擲向對方。

朱塞佩下意識地伸手攔截,那柄沾滿鮮血的刀子就緊緊握在了他的手中。

“我是負責整個案件的禦醫威廉·高爾的獨生子,而你則是個來路不明的嫌疑犯。我在此親眼目擊你殺害了比林斯門市場的魚販約瑟·巴尼特。”男孩大聲開口,毫無血色的嘴唇漾起一絲殘酷的微笑,“去警署?你認為那幫愚蠢的廢物會相信誰?”

朱塞佩怒極,他扔掉手術刀,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劍。

“別逼我在這裏就殺了你!”

“你不敢。”男孩泛紅的臉上略微露出了一絲懼意,他退後一步,盯著對方的眼睛。

“我死了你就是真正的開膛手傑克,殺害了五個妓女,還有魚販約瑟和禦醫之子的開膛手傑克!你以為你還能跑得了?警察會殺了你,我父親會殺了你,白金漢宮會殺了你,你也活不長了!”

“就算我活不了,我也會先讓你死!”

“這樣真的好嗎?”劍尖抵在男孩的脖子上,男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聲音也同樣冰冷,“我聽說,你本來是梵蒂岡的神父。你死事小,但是這開膛手的罪名就再也無法洗清。意大利已經全面統一,教宗的領土被逼至小小的梵蒂岡,權力日漸衰落。難道你想借此挑起英女王與教宗的最後決裂?真是大逆不道。”

“你——你這個婊子養的渾蛋!”

“我是婊子養的沒錯。”男孩冷笑,“但你可是一位神父啊!神父口中可以說出這麽沒修養的話嗎?”

“你算準我不敢殺你。”朱塞佩不怒反笑,“你說對了,‘傑克’,我不敢。我一定會留你一口氣。我先砍去你一只手和一只腳,慢慢地折磨你,讓你立好字據,簽字畫押,再把你送到蘇格蘭場,送到那讓你引以為傲的父親那裏,送到白金漢宮。很抱歉……”他盯著男孩終於露出恐懼的眼睛:“我雖然是個神父,但是卻並不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