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之物 The Thing on the Doorstep(第5/14頁)

婚後的第三年,愛德華開始坦白地告訴我,他覺得有些恐懼和不滿。他會在無意間說出“走得太遠了”之類的話,或者隱晦地提到需要“拯救他的身份”。起先,我忽視了這些談話,但後來我開始謹慎地向他問起一些問題,因為我回憶起了一些事情,我朋友的女兒說亞西納能夠對學校裏的其他女孩兒施加催眠般的影響力——那些學生會覺得自己待在她的身體裏,從房間對面看見自己的模樣。這些問題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覺與感激。還有一次,他嘟噥著說,要與我嚴肅地談一談。

也就是在這段時候,老德比先生過世了——後來,我很慶幸他在這時候過世了。愛德華曾為此感到心煩意亂,但卻並沒有淪落到精神崩潰的境地。結婚後,他極少有機會探望自己的父親,因為亞西納吸引了他的注意,讓他把自己的全部親情都投入到了她的身上。有些人覺得他面對噩耗時表現太麻木不仁了——特別是在人們注意到他開車時變得越來越得意與自信後,這種看法就更加明顯了。他想搬回德比家族的老宅子,但亞西納堅持要留在克羅因謝爾德莊園裏,因為她已經非常習慣那兒的生活了。

不久後,我的妻子從一個朋友——少數幾個還沒和德比家族斷絕來往的人之一——那裏聽說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有一天,她去海爾街的盡頭拜訪這對夫婦,卻看見愛德華帶著古怪的自信和幾乎是獰笑的表情開著汽車飛快地沖了出去。在按過門鈴之後,她見到了那個令人厭惡的少婦仆人,而少婦告訴她亞西納也不在家;不過,在離開前她擡頭看了一眼房子。在愛德華家書房的一扇窗戶邊,她瞥見了一張匆忙縮回去的臉——那張臉上滿是痛苦、挫敗以及失去重要事物後的絕望神情,讓人心生難以言喻的哀傷。那是亞西納的臉——想到她平日裏那副盛氣淩人的面孔,那情形實在有些不可思議;而且拜訪者發誓說,在那個瞬間裏,那雙從面孔的眼眶裏向外凝視的悲傷的朦朧雙眼正是來自可憐的愛德華。

再後來,愛德華拜訪我的次數略微增加了一些,而他的暗示偶爾也會變得實際具體起來。雖然我們都生活在充滿傳說的古老阿卡姆,可他所說的一切依舊讓人難以置信;而且當他懷著一種誠摯而又充滿說服力的態度隨意地透露出那些陰暗的學識時,人們甚至會開始擔心他的心智是否正常。他提到了許多事情,例如某些在偏僻地點舉行的恐怖集會;位於緬因州森林中心的巨大遺跡,以及遺跡下方通往黑暗秘密深淵的巨大樓梯;能夠讓人穿透無形的墻壁,前往其他時空的復雜角度;還有通過可怖的人格交換前往某些偏遠禁忌的地點,其他世界以及別的時空連續體進行探險的方法。

偶爾,他也會展現出一些讓我特別困惑的物件來佐證某些瘋狂的暗示——那些物件大都有著難以捉摸的顏色與令人困惑的材質,它們與我聽說過的任何東西都不相同,而那些瘋狂的曲線與表面讓人想象不出任何的用途,也不遵循任何可以想象得到的幾何學。他說,這些是些“來自外面”的東西;而他的妻子知道該如何拿到這些東西。偶爾——總是在模棱兩可的可怖低語中——他會提到老伊佛雷姆·韋特,那個他過去偶爾會在大學圖書館裏看到的男人。但他從未具體說明這些暗示,似乎總是圍繞著某個特別可怕的疑問:那個老巫師是否真的死了——精神層面和肉體層面是否都已經死亡?

有時候,愛德華會在揭露這些秘密的時候突然止住話頭。因此我懷疑亞西納是不是在遠處探知到了他的談話,並且通過某種未知的、如同心靈感應一般的催眠術讓他中止了談話——她曾經在學校裏展現過這一類的能力。我敢肯定,她已經有了疑心,覺得愛德華向我透露了一些事情,因為隨著時間漸漸流逝,她開始用一些有著神秘魔力的眼神和話語阻止愛德華去拜訪我。想要拜訪我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雖然他會假裝去往其他的地方,但某些看不見的力量依舊阻礙著他的行動,或是讓他漸漸忘記了自己的目的地。他通常只有在亞西納離開後才會來拜訪我——有一次,他還古怪地說,要等到“用她自己的身體離開後”才可以拜訪我。而且,她事後肯定會發現愛德華偷偷見我的事情——那些仆人會監視他的出入——但她顯然不想做出太激烈的舉動。

IV

那年八月,我接到了一封來自緬因州的電報。這個時候他們已經結婚有三年多了。當時,我已經有兩個月沒見到愛德華,聽說他外出“辦公”去了。照理說亞西納應該與他一同出行,但一些機警的傳聞說,屋子二樓那個掛著兩層窗簾的房間裏躲著一個人。也有人看見幾個仆人在采購東西。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車桑庫克鎮上的治安官發電報告訴我,有個衣衫襤褸的瘋子跌跌撞撞地跑進樹林,胡言亂語,尖叫著需要我去保護他。那是愛德華——他只能回憶起自己的名字以及我的名字和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