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自遠方來(第3/7頁)

目前正是總統大選期間,兩大黨都施展渾身解數,用激進手段攻擊對手,廝殺慘烈。已經擔任了兩屆總統的葛蘭隸屬於“改革共和黨”,被新聞媒體批判得體無完膚。而他欽點的接班人普雷斯登·羅麥思是前總統克萊頓的副總統,在最近的幾次民調中都領先了對手。事實上,那個采購案真的稱不上是醜聞。波爾公司的提案雖然價格比較低,但他們所設計的全套儀器效能比較差,而帕薩迪納的工程師卻能夠在同樣的酬載重量下放進更多的測量儀器。

基金會那條路往南一千多米有一家“香榭餐廳”,晚上我跟莫莉就在那裏吃飯。吃飯時候,我跟莫莉聊了聊這些事情。那篇文章寫的東西實在算不上是新聞,那種捕風捉影的寫法使得它的政治意圖遠多於實質意義。

莫莉問:“他們是對還是錯有什麽差別嗎?重要的是,他們是怎樣在擺布我們。突然間,居然有主流媒體可以對我們基金會開炮了。”

雜志另外一頁還有一篇社論,形容火星計劃是“人類有史以來最昂貴的、獨一無二的浪費公款行動,犧牲了無數的生命和財產。這是一座裏程碑,證明人類有能力從全球災難中榨取利益”。作者是專門替基督教保守黨撰寫演講稿的人。“莫莉,誰不知道這本爛雜志本來就是基督教保守黨手下的傳聲筒?”

“他們想把我們整垮。”

“他們整不垮我們的。就算羅麥思輸掉了選舉,就算他們將我們降級,倒退回執行監測任務的層級,我們還是這個國家裏唯一有能力觀察時間回旋的人。”

“這並不代表我們不會被集體炒魷魚、被撤換。”

“不會到那種地步。”

她看起來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

莫莉是診所裏的護士兼掛號小姐,是我剛到基金會的時候寇寧醫師留給我的人。過去這五年來,她一直就像是診所裏某種待人客氣、表現專業而且有效率的設施。我們除了平常互相開玩笑之外,也聊過一些私人的事情,因此,我知道她目前單身,比我小三歲,她的公寓沒有電梯,離海邊有一段距離。她平常看起來似乎不怎麽愛說話,所以我一直以為她就是喜歡安靜。

後來,將近一個月前,有個星期四傍晚,莫莉正在收拾手提包準備開車回家的時候,忽然跑來找我,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吃晚飯。我問為什麽,她說:“因為我已經懶得繼續等你來邀請我了。所以去還是不去?”

我去。

我這才發現,莫莉私底下是一個聰明、狡黠的人,言語間總是帶點諷刺的意味,相處起來比我預期中更有趣。過去這三個星期,我們已經在香榭餐廳吃過好幾次飯了。我們喜歡這家餐廳的菜單,因為看起來不浮誇。我們喜歡這家餐廳的氣氛,因為很有校園風味。我老覺得莫莉在香榭餐廳裏看起來特別有味道,塑料板小隔間仿佛因為有她在而生色不少,更顯得高雅、尊貴。她留著一頭長長的金發,由於今晚空氣太潮濕,更顯得輕柔而飄逸。她刻意戴著有色隱形眼鏡,眼睛看起來像是綠色的,卻和她的臉蛋十分相配。

她問我:“你有看到那條花邊新聞嗎?”

“看這兒。”雜志裏那則花邊新聞拿傑森輝煌的事業成就和他的私生活作對比,形容他的私生活像謎一樣隱秘,或是根本就沒有私生活可言。文章裏說:“認識傑森的人說,他家裏的擺設空洞、簡陋,跟他的感情生活差不多。從來沒有傳出過他有任何緋聞,沒聽說過他是不是有未婚妻、女朋友或是太太,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同性戀。當你從他家裏走出來的時候,會覺得他不只是和自己的思想理念結婚了,甚至沉溺得有點病態。從很多方面看來,傑森·羅頓就像基金會一樣,始終籠罩在他父親令人窒息的陰影下。盡管傑森·羅頓成就輝煌,但他還要走一段很長遠的路,才能夠成為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男人。”

莫莉說:“至少這部分都沒有冤枉他。”

“是嗎?傑森或許有點自我中心,不過……”

“他每次經過診所櫃台的時候,那種感覺好像是我不存在一樣。我的意思是,那雖然沒什麽大不了,可是感覺真的不是很舒服。他治療得怎麽樣了?”

“莫莉,我沒有在幫他治療什麽,”莫莉看過傑森的病歷表,不過我並沒有記載任何非多發性硬化的內容,“他只是來找我聊天的。”

“呵,那他偶爾過來找你聊天的時候,怎麽行動好像特別遲緩呢?沒關系,你不用跟我說什麽,不過,我只是要你知道,我不是瞎子。不說這個了,他現在在華盛頓,對吧?”

他現在待在華盛頓的時間似乎比待在佛羅裏達的時間多。“已經有很多小道消息了。現在快要大選了,很多人正在為選後布局忙著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