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貢品 1抽簽日(第2/6頁)

還在我少不更事的時候,有幾次偶爾從嘴裏冒出什麽十二區呀,什麽統治帕納姆國的大官呀,什麽遙遠的名叫凱匹特的城市呀之類的話,我媽就嚇得半死。後來我終於明白了這麽說只能給我們招惹麻煩。所以我學會管住自己的嘴,並裝出一副事事都無所謂的樣子,對我所想,無人知曉。我在學校安安靜靜地學習功課,在公共場合講話禮貌,從不大聲。對於在霍伯黑市賺錢的事,也幾乎絕口不提。即使在家裏,這個我不太開心的地方,也不觸及微妙的話題,比如收獲季節呀,食物短缺呀,或饑餓遊戲呀什麽的。波麗姆要是學我說話,那我們可怎麽辦?

在林子裏,有一個人在等我,那就是蓋爾,只有和他在一起時我才感到輕松自在。當我飛快地爬向我們的秘密會合地點——一塊突出的巖石的時候,我加快了步伐,覺得心情放松而暢快。我們的秘密會合地點俯瞰峽谷,被一片濃密的灌木叢遮擋住,不會被人看到。我一看到他等候的身影,臉上就會露出會心的微笑。蓋爾說我只有在林子裏的時候才會笑。

“嘿,貓薄荷。”蓋爾說。

我的真名叫凱特尼斯,我早先告訴他我的名字時,聲音小得像蒼蠅嗡嗡,所以他就以為我叫貓薄荷(“我”的英文名字是Katniss,和英文薄荷貓Catnip諧音,因此得名。——譯者注)。後來林子裏有一個發瘋的山貓到處跟著我討要施舍的食物,所以這就成了我正式的外號。最終我不得不把那山貓殺死,因為它總是嚇跑獵物;我還真有些後悔,因為這山貓是個不錯的伴兒;不過我也用它的皮換了個好價錢。

“瞧,我打到什麽了!”蓋爾用箭插到一塊面包裏,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塊真正的發酵面包,不像我們用配給的口糧做的硬邦邦的扁面包。我把面包上插出的小孔對準鼻子,盡情地吸著它的芳香,嘴裏立刻流出口水。像這樣的好面包只有特殊場合才能見得到。

“唔,還熱著呢。”我說。他一定是一大清早就去面包房交換的。“使什麽換的?”

“就一只松鼠,賣面包的老頭兒今天挺講交情,”蓋爾說,“他還祝我好運呢。”

“是啊,這些日子我們大家都感到彼此更親近了,不是嗎?”我這麽說著,眼珠都沒轉一下。“波麗姆給咱們留了塊奶酪。”說著我把奶酪拿了出來。

對於我的款待,他的臉上立刻洋溢起快樂的笑容。

“謝謝你,波麗姆,我們可要享受一頓真正的大餐了。”

他突然學著埃菲·特林西,轉成了凱匹特口音。埃菲·特林西是個性格極開朗的女人,每年收獲節儀式都會來宣讀名單。

“我差點忘了!饑餓遊戲快樂!”他在四周的灌木叢裏摘了幾個黑莓。“祝你永遠——”說著他向我拋過一顆黑莓,黑莓在空中劃了個弧線,我接住,然後用牙齒把它薄薄的皮咬破,一股又酸又甜的汁液在我嘴裏散開。“——永遠好運!”我興奮地接著說道。對於饑餓遊戲,我們不得不開些玩笑,因為饑餓遊戲能讓人嚇破膽。另外,凱匹特口音太做作了,無論用這種口音說什麽事都很逗笑。

蓋爾掏出刀子,切著面包片,我在一旁看著。他也許可以做我的哥哥,黝黑的直發,橄欖色皮膚,我們甚至有著同樣的灰眼睛。但我們之間卻並沒有血緣關系,至少沒有很近的血緣關系。多數在礦上幹活的人在這些方面都很像。

媽媽和妹妹波麗姆長著淺色頭發和藍眼睛,這使她們與周圍環境顯得格格不入。確實如此。我媽媽的父母屬於那些商人圈裏的,他們在十二區比較好的地段開了家藥鋪,給那些官員、治安警以及“夾縫地帶”的偶爾的買主供應貨物。因為多數人付不起錢去看醫生,所以藥劑師就取而代之。我爸爸以前打獵時常采集些草藥,賣給藥店,再制成藥劑,這樣才與我媽媽認識的。媽媽一定很愛爸爸才情願離家跟他一起來到“夾縫地帶”的。在我的記憶中,她總是那麽的高傲、冷漠,對家裏的事甩手不管,眼看著她的孩子餓得骨瘦如柴,我因為爸爸的緣故而原諒了她。可說實在的,我不是那種喜歡原諒別人的人。

蓋爾小心翼翼地在面包片上抹上羊奶酪,然後放上一片羅勒葉子,我在一旁把黑莓上的灌木撥開。我們又重新坐回隱蔽的巖石上,從這裏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峽谷卻不會被人發現。夏日的峽谷生機盎然,到處是鮮嫩欲滴的綠色植物,魚兒在水中閃著波波的鱗光,湛藍的天空晴朗無雲,時而有一陣微風吹過。我們的食物真是太棒了,奶酪滲透到熱面包裏,草莓在我們口中爆裂,這要是真正的假期就太完美了。如果一整天我都可以和蓋爾一起在山中徜徉,四處找尋我們的晚飯那該多好……可是,到了下午兩點,我們必須站到廣場等候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