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7章

尼克·安德羅斯把窗簾拉向一邊,往街上看了看。從這裏,在這個已故的約翰·貝克家的3層樓上,往左可看到碩尤鎮的商業區,往右可看到通向鎮外的63號公路。主要街道上早已無人居住了,商家的招牌也已凋零。一只病狗蹲在路中間,耷拉著頭,兩肋一起一伏地喘著粗氣,白沫從嘴中滴落到熱浪滾滾的路面上。街溝有一半都被堵滿了,裏面趴著一條死狗。

他身後的女人喉語般低聲咕噥著,尼克不知道她說什麽。他拉上窗簾,揉了揉眼睛,走向那個醒過來的女人。由於數天前著了涼,珍妮·貝克用毯子緊緊地裹著身子,臉上還冒著汗。她踢掉了捂在身上的毯子,他難為情地看見,由於出汗,她單薄的睡衣都有幾處變得透明了。但她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約翰,把痰盂拿來。我要吐了1她叫道。

他從床下拿出痰孟放在她旁邊,她翻了個身又把它給碰到了地板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哐當聲。他彎腰將痰盂撿起來拿著,盯著她。

“約翰1她尖聲叫了聲,“我找不到我的針線盒了!它不在洗漱間1

他從床頭櫃的大水罐裏給她倒了一杯水遞到她嘴邊,但她又翻了一個身,幾乎把杯子從他的手中打掉。他把杯子放到一旦她平靜下來即可夠得到的地方。

他從未如此悲痛地意識到,過去兩天來他所表現出的沉默。當尼克23日來到這裏時,衛理公會的牧師布雷斯曼正同她呆在一起。布雷斯曼當時正在起居室同她一道讀《聖經》,但他看上去有點神經質並渴望離開。尼克可能會猜到這件事的原因。高燒使她臉色發紅,那種姑娘似的容光煥發,同她的居喪身份極不相稱。也可能那位牧師擔心她會對他做出非禮的舉動。盡管更加可能的是他急於把自己的家人招集到一塊兒趕快從這地方消失。消息很快就在這個小鎮上傳開了,其他人都已決定離開碩尤鎮了。

自從布雷斯曼離開貝克起居室48小時之後,一切都成了一場白日噩夢。貝克太太的病情越來越重,以致尼克也擔心她熬不到太陽落山了。

貝克太太病得他都無法同她對坐了。他到下面的貨車停車場去為3個犯人取回了午飯,但文斯·霍根已什麽也吃不下去了,他已神志昏迷了。邁克·奇爾德雷斯和比利·沃納想到外面走走,尼克卻不能讓他們這樣做。這倒不是擔心,他也不相信他們會浪費他的工作時間來解決他們的冤情問題;他們只想象其他人一樣趕快離開碩尤。他負有責任。他曾向現在已死掉的一個人許過諾。州巡邏隊肯定早晚會了解到情況,派人來將他們帶走的。

他在貝克的桌子抽屜底部找到了一支裝在槍套裏的0.45口徑的手槍,思考了幾分鐘後就把它佩上了。往下看了看,看到手槍的木柄緊靠在他的臀部,使他感到有點兒可笑——但分量卻很合適。

他在23日下午打開了文斯的牢房,把臨時做成的冰袋放在他的額上、胸膛上和脖子上。文斯睜開眼,用一種平靜而又令人難受的神情盯著尼克,以致尼克希望他能說些什麽,正如他兩天來希望貝克太太所做的那樣,隨便說一些能使自己感到片刻愜意的任何事情。“你真是一個好人,否則我這高燒也燒到頭了。”

每當他去照料文斯時,比利和邁克總是對他大喊大叫,當他俯身於這個他們毫不關心的病人時,每當他擡起頭,總能看到那兩個人驚恐的面孔,他們嘴裏說出來的話總是同一件事:請放我們出去吧。尼克小心翼翼地同他們保持著距離。他雖剛剛成年,但他也深知恐慌會使這兩個人成為危險人物。

那天下午,他某個大學團體,也許是一些爭取民主社會的大學生或者青年毛主義者,在6月25日至26日夜間一直在復印機上忙碌著。早晨,標語就貼滿了肯塔基大學路易斯維爾的校園各處:

注意!注意!注意!注意!

政府在欺騙你們!已被準軍事警察接管的新聞機構在欺騙你們!校方在騙你們!因為校醫務室的醫生們聽命於當局!

1.根本不存在流感疫苗。

2.超級流感不是一種重病,而是一種致死玻

3.易感染性可能高達75%。

4.超級流感是美國準軍事警察部隊開發研制的,因偶然事件而泄漏。

5.即使其有可能使75%的民眾死亡,但美國準軍事警察目前仍在掩蓋他們所造成的這場殺人浩劫的真相!向所有革命的人民致敬!現在是我們奮起鬥爭的時候了!團結起來,進行鬥爭,就會取得勝利。

晚七點在體育館集會!

鬥爭!鬥爭!鬥爭!鬥爭!鬥爭!鬥爭!

頭天晚上在波士頓WBZ電視台所發生的事是6月27日早上,拉裏·安德伍德坐在中央公園的長椅上,往動物園方向看著。在他身後,那條曾擠滿了汽車的第5大街,現在卻寂靜了下來,汽車的主人,不是死了,就是逃走了。從第5大街再往下,許多豪華的店鋪都成了冒著青煙的殘磚爛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