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0章(第2/3頁)

後來(她也說不清過了多久),另外一些人沖入演播室,發生了比所播殺人場面更加逼真的槍戰。她看到那些男人,幾乎被大口徑子彈掀掉了腦袋,脖子上汩汩地冒著血,頭朝下扔了出去。她想過,他們應不時地在電視屏幕上播送提示,警告父母讓孩子上床或換一個頻道。她還想過,WCSH電視台可能獲得了播放此類片的許可證,但這個節目實在是個極端可怕的血腥節目。

當攝像機擺動不定,顯示的只是從天花板上射下的燈光時,她就關了電視,仰躺在長沙發椅上,盯著自家的天花板。她就在那裏睡著了,今天早上她還認為是作夢夢見了那個節目。實際上那個節目的要點是:所發生的“任何事”,似乎都像一個隨處飄蕩的惡魔。以她母親的死為開端,她父親的死只不過強化了已發生的一切而已。因為在“艾利斯”一片中,事情總是越來越稀奇古怪。

盡管她父親當時已經生病了,還是出席了鎮上的一次特別會議。她父親精神上與平常並無二樣,法蘭妮同父親一道去了。

鎮會議廳已擠滿了人,來的人遠比2月末或3月初的會議要多得多。許多人都在大聲地嘆氣,咳嗽和流鼻涕。與會者都驚恐不安,對任何微不足道的過失都憤怒不已。他們大聲講話,甚至粗聲大氣地喊叫。他們全都站著,手指發抖,發表武斷的意見。其中許多人,並不僅僅是女人,也都在哭泣。

議論的結果是決定把整個鎮都封閉進來,不許任何人進入。如有人想離開,那再好不過了,但他們應當明白,他們不能再進來了。進出本鎮的道路,主要是美國1號公路,則用汽車封鎖起來(在喊叫了半個小時後,改為用公用卡車來堵路),志願者佩帶滑膛槍時刻監視這些路障。那些想利用1號國道往北或往南的人,就得朝北到韋爾斯或繼續朝南到約克去,再從那裏上95號州際公路,這樣再繞道奧甘奎特。向任何仍企圖通過這裏的人開槍。死亡?有人問。當然了,其他數人回答說。

約有20人堅持立即把已經生病的人逐出鎮去,但他們在投票表決中失敗了。因為到24日晚,當此次會議召開時,幾乎鎮裏未生病的每個人,都有生病的親人。許多人都相信很快就會有疫苗可用的那條新聞。

然後,建議把那些來“避暑”的但已生病的人趕走。

多數來避暑的人都嚴厲地指出,多年來他們通過為小別墅付稅,一直對該鎮的學校、道路、窮人和公共海灘予以支持。商人們則說,他們在9月到6月這段時間呆在這裏並沒有掙到錢,而現在則不能讓他們的暑期收入付之東流。如果他們受到如此傲慢的對待,奧甘奎特的人肯定就不會再回來了。他們要來也只會是逮龍蝦、撈蛤和從泥沙中刨圓蛤了。把生病的避暑者護送出鎮的動議也失敗了。

到午夜,路障已設好,到……以及在朝鮮得的青銅星形勛章。把它們一一別在他的西服翻領上。在浴室裏她找到了一盒約翰遜牌兒童爽身粉,往他臉上,脖子上和手上撲了撲。撲粉的味道芬芳而又令人懷舊,她又淚如雨下。汗水濕透了全身,眼睛下也出現了極端勞累的黑圈。

她用台布把他包起來,找來媽媽的縫紉工具,合上接口,把接口折成雙層牢牢地縫上。伴隨著抽噎和呼哧呼哧的氣喘,她終於把他的屍體弄到了地板上,然後在半昏迷的狀態下休息了一下。感覺可以繼續幹的時候,她擡起屍首,往樓梯邊拖去,然後盡可能小心地拖到了一樓。她又停了一會兒,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已經是氣喘籲籲了。頭痛得更厲害了,就像要爆裂開來似的。

她把屍首拖到大廳,拖過廚房,拖到遊廊上,來到了遊廊的台階下,她不得不又休息了一下。初暮的金色光線,已經落到了地平線上。她實在是累壞了,就坐在父親身邊,頭伏在雙膝上,前後搖晃著哭了起來。鳥兒唧唧喳喳地叫著,她終於把他拖到花園裏去了。

終於做完了,到最後一些草皮(她把它們一塊兒一塊兒放在自己的膝下,仿佛在做一道錯綜復雜的難題)就位時,已是9點15分了。她滿身汙穢,只有眼睛周圍是白的,那是被淚水沖洗幹凈的。由於精疲力竭,她感到天旋地轉了。頭發掛在面頰上,一縷一縷的。

“請安息吧,爸爸,”她輕聲細語道,“請您安息吧。”

她把鐵鍬拖回到父親的工作間。登上僅有6級台階的遊廊她就不得不休息了兩次。她沒開燈就走過廚房,走入起居間,踢掉了輕便運動鞋。

在夢中,她再次上樓來到她父親身邊履行自己的職責,看見他正兒八經地躺在地下。但當她進入房間時,台布已蓋在他的屍體上,她的悲痛和失落感又變成了某種另外的東西……像恐懼一樣的東西。她走過這個黑乎乎的房間,本不想但突然又只想逃走,最後又無助地站下了。台布在陰影中幽靈般地可怕地時隱時現,並向她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