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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警察戴著頂傻傻的圓形禮帽,留了抹海象般的小胡子,一副被逗樂的表情。“你們倆是馬戲團的吧?”

“沒錯,長官,”馬特順口胡編起來,“我們徹底迷路了,您能帶我們去肯德爾廣場嗎?”

“大方向沒錯,”警察用警棍指了指前面,“但走泥塘不是辦法,會越陷越深的。你們得回橋那兒去,在麻省大道右拐,到了第二個路口再右拐。遠是遠了點兒,但起碼能省一半多時間。”

“那麽,你們是演雜技的?”

“是走鋼絲的。”馬特覺得自己真像在走鋼絲。

“怎麽到河的這邊來了?馬戲團要來劍橋?”

“不不,我們只是迷路了。”馬特答道。瑪莎在一邊用力點頭。

警察把臉一沉,表情卻透著滑稽。“你們倆得穿上點像樣的衣服,明白吧?”他直勾勾地盯著瑪莎,然後撲哧一笑,“小姐,換個別的警察,說不定會以著裝不檢逮捕你的。我麽,倒是要表達感激之情——”說著,他用警棍碰了碰帽檐,“——聰明人都聽得懂。”

說完,他就轉過身,吹著口哨走開了。

“好懸。”馬特吹了個口哨。接著,他扶著瑪莎的胳膊,領著她朝橋那邊走去。

橋看起來是嶄新的,油漆綠得像森林。在馬特的時代,它已經是件古董了。而在瑪莎的記憶中,橋的中間塌了幾處,是元年戰爭時被一枚炸彈給炸壞的,進出劍橋的車馬每跑5分鐘就得打個彎。

“我們沒錢,上哪兒弄衣服?”

“不清楚,”馬特說,“教堂?”他認識上三一堂的路,但不記得那是天主教還是新教的了,只記得它既古老又漂亮。去三一堂的路走了20分鐘,一路上引人側目,導致交通癱瘓,還被罵了幾句粗話。他們一邊走,一邊編了個希望還算合理的故事:他們是來鎮上參加馬戲團面試的,可就在練習時被人偷走了行李,兩人的錢包也一起被偷了。他們不需要好看的衣服,只要能遮住身體就行了。

到了三一堂,馬特驚訝地發現那兒有幾個修女,盡管這是間聖公會的教堂。

日歷上寫著1898年。

修女們對他們的故事略微有些疑心,但還是從救濟箱裏翻出了幾件大致合身的幹凈舊衣服給他們,說等他們找到工作、有了收入之後再還。她們還從廚房裏給他們拿了塊新鮮的面包。兩人感激地接過面包,去了河邊,在公園長凳上坐了下來。就在河對岸,MIT將在未來十來年漸漸成長。

“我喜歡這衣服。”瑪莎揉著布料,那是件暗橙色的長袖裝束,從腳踝一直蓋到脖子。“你的怎麽樣?”

“也不錯啊。”他穿了條褪了色、打了補丁的藍色牛仔褲,外加一件灰色法蘭絨襯衣,“但我還是想看你穿得少一點,那樣才好玩。”

“會習慣的。”瑪莎剛才在包裏放了兩瓶葡萄酒、兩個杯子,它們是某種打不碎的聚合物做的,但看外觀像是玻璃;只要擰開瓶蓋,瓶內的酒就會自動冷卻,之後也能保持低溫,這個要對人解釋比較麻煩,更別說那個盛著魚肉沙拉、在一角上按過就能控溫的塑料容器了。因此,他們不會請人一同進餐。

錢當然是首要問題。“能把槍賣了嗎?我們用不上。”

“反正也只剩一發子彈了,賣了也行。可我不知道1898年有沒有這種槍,那個出租車司機大概不會隨身帶著古董吧。”——盡管這玩意兒看著又老又破。

“林肯的便條應該會值幾個錢,但鑒定書是2052年開具的,拿出來反而被當成是假貨。”

“性教育的盒子也是。”她一本正經地說。

“那東西大概會讓我們上火刑柱的——如果他們還那麽幹的話。”

馬特靠到椅背上,小口呷著葡萄酒:“等我有了點錢之後,就能通過下注讓財富輕松翻倍。我雖然記不得是誰當選了1900年的美國總統,但如果他和對手的名字一起出現,我肯定能認出他的名字。我還可以投資肯定會成功的新公司。”

“還是先弄些日用品,弄間屋子吧。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找工作呢。”

“看報紙唄,如果1898年的報紙上登啟示的話——就是尋人尋物的廣告。”

為了一張免費報紙,他們艱難地重新爬上山,來到了山頂的波士頓公立圖書館,圖書館的對面就是三一堂。圖書館大樓是棟巨大的花崗巖建築,還挺新的,閃著光。

閱覽室的扡子上固定著報紙,一個雪茄盒裏裝著紙片和鉛筆頭。

報上沒有什麽適合量子物理學家的工作,因為眼下尼爾斯·玻爾才13歲,離普朗克得諾貝爾獎也還有一代人。他看到了招苦力、搬運工、馬夫的啟示——都不是什麽好工作。

他在第三份報紙上掘到了金礦:MIT需要一名清潔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