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3頁)

米什笑道:“我覺得他們肯定沒有抽走您一半的血,鴉夫人。醫生們不過是關心您。”

她將臉一扭,臉上溝壑縱橫,一起綻放,似乎有些不大相信:“我不相信他們。”

米什微笑道:“您誰也不信。還有,他們說不定只是想弄明白您為何這麽長壽。有一天,說不定他們能想出辦法,讓大家都跟您一樣長命百歲。”

鴉夫人揉了揉她那枯瘦的手臂上的繃帶:“或者他們這是在想辦法要我這條老命。”

“噢,別把別人想得這麽陰暗啦。”米什俯身向前,將她的袖子拉了下來,好讓她不再糾結於那條繃帶,“您怎麽會這麽想呢?”

她皺了皺眉,沒有回答,目光反倒落在了他的空包之上:“休息?”

米什循著她的目光回過頭:“嗯?噢,不是。我昨天晚上剛送了一趟,晚點還得跑一趟,他們叫我送什麽就送什麽。”

“哦,又變得這麽年輕自由啦。”鴉夫人調轉輪椅,到了講桌後面,米什嫻熟地避開了那條電線。輪椅背後的那個杆子,是按照孩子們的個頭來設計的。她拿起一袋看起來頗叫人觸目驚心的蔬菜糊糊,吸了一口。她平時便是用它來代替水喝的。“艾莉上周過來了,”她將那墨綠色的液體放下,“問起你來著。她想知道你還是不是單身。”

“噢?”米什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燙。有一次,鴉夫人曾抓到過他倆在接吻,那時的他還不知道親吻到底是為了什麽。不過,她只給他們留下一份警告和一個善意的微笑。“大家都住得太遠了。”米什轉移了話題,暗暗希望她能理解。

“本來嘛。”鴉夫人拉開桌上的一個抽屜,在裏邊翻找了一通,拿出來一只信封。米什在上面看到了六個名字,都已被劃掉。這信封想必已被用過了五六次。“你要從這兒下去嗎?說不定你可以幫我順道給羅德尼帶點東西?”

她遞出了那封信。米什將它接在手中,看到自己最好朋友的名字就寫在外面,其他的名字已全部被劃掉。

“當然,我可以給他送。不過我前兩次去那兒,他們都說他沒空。”

鴉夫人點了點頭,像是這事兒早在她的預料中。“去找傑弗裏,他是下面安保人員的頭兒,也是我的一個孩子。你告訴他這是我的信,我說了你得親手交給羅德尼,親手交。”她將雙手在空中顫巍巍地揮了揮,“我給傑弗裏寫張條子。”

米什擡頭看了看墻上的鐘,她在桌子裏翻找筆和墨水。很快,走廊裏便會響起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以及儲物櫃開闔的兵乓聲響。她開始寫字條,而他則一邊耐心地等著,一邊瀏覽起墻上那些海報和條幅——“勵志話語”,鴉夫人喜歡這樣叫它們。

“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其中一條如此說道。與其搭配的是一幅粗獷的畫,上面畫著一男一女站在一座高高的山上。山色碧綠,天空湛藍,一如圖畫書中那般。又有一條:“循著心底裏的光去夢”,搭配的是幾條弧度優雅的色帶。對於這樣的形狀,鴉夫人有專門的名稱,可他一時想不起來了。另外一條則很熟悉:“去更遠的遠方”,畫的是一只烏鴉,棲息在一棵碩大無朋的樹上,雙翅淩風,一副就要展翅翺翔的模樣。

“傑弗裏謝頂了。”鴉夫人說著,將一只手在她頭頂那稀疏的白發上比畫了一下。

“我曉得。”米什說。這地堡中的成年人和老人竟有這麽多是她的學生,這可真奇怪。走廊上,一個儲物櫃發出了“砰”的一聲響。米什還記得自己小時候,這個房間裏面擺滿了一排排的書桌,還有一個個的小隔間,擺放著卷起來的墊子。每當鴉夫人唱起那些早已被人遺忘的歌謠時,他們便會在地上找一個地方,鋪好墊子,慢慢入眠。他想念那樣的日子,想念那些充斥著稀奇事物的老故事。剛在那張小小的書桌上,米什突然覺得自己一如鴉夫人這般蒼老,距離自己的青春已是如此遙遠。

“把這個給傑弗裏,然後親手把我的信交到羅德尼手中。一定要親自去交,好嗎?”

他抓起自己的背包,將兩樣東西一起放進了文件袋裏,沒有提及報酬的事——哪怕是想上那麽一想,也會讓米什無地自容。不過,將手探進包裏倒是讓他想起了自己帶給她的東西。昨晚那一場仗差點讓他忘了這回事。

“噢,我從農場上給您帶來了這些。”他掏出來幾根小小的黃瓜、兩個辣椒和一個大西紅柿——上面已有了傷痕,將它們放在桌上,“給您打蔬菜汁喝的。”

鴉夫人將雙手合在一起,開心地笑了。

“下次過來時有什麽要給您帶的嗎?”

“叫他們來看我,”她一臉溝壑縱橫地笑,“我在乎的所有小家夥。只要一有時間,就過來坐坐,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