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古德瑟(第2/5頁)

總船醫正忙著用兩只手壓住傷口,用沾滿血的繃帶包紮,就算不能完全止血,也希望能減少從這野蠻人肺裏湧出來的血量。他朝著凹室簾幕點了點頭。“麥當諾醫生和她在裏面,約翰爵士。”

約翰爵士粗率地穿過毯子簾幕。我聽到結巴的聲音和幾個零落的詞,接著我們的總指揮又出現了。他倒著走出來,臉上紅得發亮,讓我差點以為我們這位六十一歲的總指揮中風了。

接著約翰爵士的紅臉因為震驚而顯得蒼白。

這時我才想到,裏面那年輕女人剛才一定全身赤裸。幾分鐘前我曾經順著半開的簾幕瞥見凹室裏的情形,我注意到,麥當諾用手勢要她脫去外衣(她的熊皮毛衣)時,那女孩點了點頭。在脫掉厚外套後,她的腰部以上就沒有任何衣物了。

當時我正忙著在桌子上打點那垂死的人,還是留意到,這不失為在寬松毛皮下保暖的好方法,相較於可憐郭爾中尉的每個雪橇隊成員都穿了許多層羊毛衣,這種保暖效果好多了。在毛皮或動物的毛發底下不穿任何東西,可以讓身體變得溫暖,必要時(例如在費力工作時)也可以讓身體變得夠涼,因為汗水能很快從身體釋出而被狼皮或熊皮的毛吸收。相反地,我們這些英格蘭人穿的毛衣幾乎都是一下子就被汗水浸濕,而且從沒機會真正變幹。只要我們不再走路或拉雪橇,毛衣很快會結凍,失去隔冷效果。我們回到船上時,我已經很確定回程時背上的重量,差不多是去時的兩倍。

“我會再……再找個更合適的時間來看她。”約翰爵士結結巴巴地說,然後從旁邊退了出去。

約翰·富蘭克林爵士船長看起來在發抖。讓他發抖的,是這年輕女人一絲不掛、刺激他感官的伊甸園胴體,還是他在病床區的凹室裏看到別的東西,那我就不確定了。他沒再說半句話就離開了手術室。

一會兒之後,麥當諾把我叫到後面的凹室裏。那女孩——年輕女人,我先前已經注意到她的性征了,雖然科學上早已證明,野蠻部落的女性會比文明社會的年輕女士更早進入青春期,而且早很多。她已經穿上她的厚毛皮外套以及海豹皮長褲了。麥當諾醫生看起來有點焦慮,甚至有些煩躁,當我問他有什麽問題時,他用手勢叫愛斯基摩姑娘把她的嘴張開。接著他舉起提燈,用一面凸透鏡來聚光,要我自己看。

她的舌頭在接近舌根的地方被截斷。不過還留下一小截,我覺得這已經足以讓她勉強吞咽及嚼食大多數食物,麥當諾也附和我的意見。但是,如此看來,她絕對無法發出復雜的聲音(如果任何一種愛斯基摩語言可以算是復雜的話)。那是舊疤痕,不是最近才造成的。

我承認自己那時害怕得把頭轉開。誰會對一個小孩子做這種事?為什麽要這樣做?但是當我用“截斷”這個詞時,麥當諾醫生輕聲糾正我。

“你再看一次,古德瑟醫生。”他的聲音非常輕,“它並不像是用環型切割手術截斷的,也不像是用石刀這類原始工具切的。這個可憐小姑娘的舌頭是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就被咬掉的,斷的地方那麽接近舌根,不可能是自己咬的。”

我從那女人身旁走開一步。“她還有其他地方有問題嗎?”按照我過去的習慣,我用的是拉丁語。我讀過關於黑暗大陸及伊斯蘭教世界中一些野蠻習俗的報導,據說他們會拙劣地仿照希伯來人對男孩子做的事,對他們的女人行使殘忍的割禮。

“沒有。”麥當諾回答。

我當下以為自己知道約翰爵士為什麽突然臉色蒼白,而且顯然受到驚嚇。但是當我問麥當諾他有沒有把這項觀察告訴總指揮時,這位船醫卻跟我保證他沒有。他說約翰爵士進到凹室,看到那個愛斯基摩女孩一絲不掛後,就略顯激動地離開了。接著,麥當諾開始把他剛為這位俘虜(或客人)做的快速體檢結果告訴我,後來史坦利船醫進來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我的第一個想法是,那個愛斯基摩男人死了,但是事情並非如此。原來是有個船員來找我,要我到約翰爵士與另外兩位船長跟前報告。

我看得出來,約翰爵士、費茲堅中校及克羅茲船長,對我關於郭爾中尉的死做的報告感到失望。雖然通常我會因此感到難過,但是這一天也許是因為極度疲累,也因為我在加入郭爾中尉的冰上偵察隊後,心態有了改變,長官們的失望沒有影響我的情緒。

我先把垂死的愛斯基摩男人的情形報告了一次,接著提到那女孩失去舌頭的怪事。三位船長喃喃討論起來,但只有克羅茲船長發問。

“你知道為什麽會有人這樣對待她,古德瑟醫生?”

“我完全不知道。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