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厄文(第2/6頁)

“沉默女士?”厄文喊著。

“沒有,長官。我知道已經有好幾天沒人見過那個愛斯基摩女人了。她一定已經離開了,中尉,死在外面某個地方。我們總算擺脫她了。”

厄文點點頭,用他肥大的手套在梅爾肥大的肩頭上拍了拍,然後避開主桅下方從船尾繞過,因為在吹刮的風雪中會有巨大冰塊從天而落,像炮彈一樣撞擊在甲板上。他去和正站在右舷側守望的約翰·貝慈說話。

貝慈沒看到任何東西,他甚至連五個帶斧頭出來工作的鏟雪隊員也沒看到。

“對不起,長官,但是我並沒有偷懶。劈砍聲、掉落聲、風刮聲和冰擊聲全夾雜在一起,我怕我會聽不見船鐘響,長官。我這一班還要很久才會結束嗎?”

“梅爾先生敲鐘的時候,你會聽見的。”厄文大喊。他傾身靠近被冰罩住的羊毛球,那是這二十六歲小夥子的頭。“而且他會繞到這裏來確定你知道要下哨才會下船艙去。我先走了,貝慈。”

“是的,長官。”

厄文中尉繞到帆布帳篷前方,在那裏等風雪稍停的空档,他聽見爬在主桅帆桁及嗡嗡發聲的索具上幹活的船員們的咒罵與喊叫——狂風不斷想將他吹倒。然後他用最快的速度沖過甲板上兩英尺高的新積雪,潛身進入冰凍的帆布帳篷裏,手腳並用地爬進艙口,順著梯道下到船艙。

他已經在船艙搜尋過很多次了,尤其是病床區前方剩下的板條箱後面,這女人之前就是以這裏為窩。不過,現在厄文是向船尾走。時間已經很晚了,船上相當安靜,只聽得到甲板上守衛的跺腳聲,冰塊撞在甲板的聲音,前方船艙吊床裏累壞了的船員的打呼聲,狄葛先生發自火爐邊的鍋碗碰撞聲與咒罵聲,還有持續不斷的刮風聲與冰的摩擦聲。

厄文在黑暗、狹窄的艙道中摸索前進。除了梅爾先生的房間以外,軍官區的每間寢室裏都有人。就這點來說,皇家海軍驚恐號算是幸運。幽冥號已經有好幾個軍官被冰原上那只東西殺害了,其中包括約翰爵士和郭爾中尉。除了年輕的爐工班長托閏敦一年半前在畢奇島死於自然疾病外,驚恐號上的軍官、士官長或士官還沒人死掉。

會議室裏沒有人。這裏現在已經很少暖和到讓人能在此長時間逗留,連書架上皮革裝訂的書看起來都冷冰冰,轉動時能播放音樂盤樂曲的木制儀器在這些日子也很安靜。在厄文穿過空無一人的軍官與副官用餐房回到梯道間之前,他注意到克羅茲船長艙房裏的燈還亮著。

下艙就和平常一樣,非常冷也非常黑。由於船醫們發現許多罐頭已經腐壞,導致食物配額極度減縮,因此愈來愈少存糧搬運工會下來這裏;另一方面,由於煤炭的存量所剩不多,開暖氣的時段也減少,因此愈來愈少煤炭袋搬運工在這裏走動。厄文發現這時整個冰庫般的空間只有他一個人。他向前走了一小段距離,在回頭走向船尾時,黑色的木梁和結凍的鐵托架在四周嗚咽。提燈光似乎被厚實的黑暗吞噬了,他自己呼出的氣結成的冰晶霧,也讓他很難看見昏暗的光。

沉默女士也不在船首區域——不在木匠儲藏間、水手長的儲藏間,也不在這兩間封閉艙室後面幾乎空無一物的糧食房裏。在驚恐號啟航時,下艙的中段原本堆滿了板條箱、木桶及一包包補給品,但現在的船艙空間大多都空出來了。沉默女士也不在船中央。

厄文中尉用克羅茲船長借給他的鑰匙進入烈酒房。借著昏黃提燈的微光,他看見裏面還有些白蘭地和葡萄酒,但是巨大主儲酒桶裏的蘭姆酒存量已經不多了。蘭姆酒被喝光時,船員們每天中午也就不再有配額的酒可以喝了,厄文中尉知道,皇家海軍每一位軍官都知道,到時就得特別擔心叛變。船長的主計官黑帕門先生和底艙班長格德先生最近報告說,根據他們估計,蘭姆酒還可以維持六個星期左右,而且那是在標準濃度——四分之一品脫的蘭姆酒用四分之三品脫的水稀釋成一及耳的酒再被減半的情況下所做的估計。而且船員們已經在抱怨了。

厄文並不認為沉默女士有可能偷偷進入鎖起來的烈酒房,即使她真的如船員們私下傳說擁有女巫力量。但他還是仔細地搜尋房間,每個桌面及台面下方也不放過。頭上方的架子上一排一排的短彎刀、刺刀和毛瑟槍,在提燈光中冷冷地閃爍。

他向後走到彈藥儲藏室,那裏面還有非常充足的火藥與子彈。他也探頭看了一下船長私人的儲藏室,只有克羅茲所剩不多的威士忌還在架子上,他的食物最近幾個星期都拿出來分給其他軍官們吃。接著他也到船帆室、禦寒衣間、船尾的纜索儲置間及大副的儲藏室去找。假如約翰·厄文中尉自己就是想在船上找地方躲起來的愛斯基摩女人,他想他可能會選擇船帆室,那裏面有成堆成捆的備用帆布、帆腳索以及很久沒使用的帆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