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厄文(第2/6頁)

他知道沉默女士是怎樣神奇地進出驚恐號了。

厄文點亮提燈,從板條箱上跳下來,踩過不斷濺起的雪泥去拉錨纜收置間的門。門從裏面固定住了。厄文知道船首錨纜收置間裏面沒有鎖,外面也沒有裝鎖,因為沒人有任何理由去偷錨纜。顯然,這個原住民女人自己找到固定門的方法。

厄文早就準備好了。他右手帶著一根三十英寸長的撬杆,他知道將來得向利鐸中尉,甚至向克羅茲船長解釋他造成的損壞。他把杆子較窄的那一端塞進三英尺高的門縫裏,然後使勁撬。門發出嘎吱聲與呻吟聲,卻只打開了一兩英寸。厄文用一只手讓撬杆維持在原處,把另一只手伸到油布外衣、大外套、內層外套及背心下面,從腰帶上拔出船刀。

沉默女士用某種方法把釘子釘到錨纜間兩扇門的背面,然後用有彈性的生皮革材料——腸?肌腱?——反復纏繞釘子,直到兩扇門像被白色蜘蛛網固定住。厄文這下子不可能進到裏面而不留下痕跡了,撬杆痕是一例,所以他用刀子對著纏繞多次的肌腱猛砍。這件工作可不容易,一股股肌腱比生皮或船上的纜索更經得起利刃切割。

當肌腱終於都掉落後,厄文把發著嘶嘶聲的提燈伸進低矮的空間裏。

在四個星期前就看過的洞窟般住所,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只不過現在除了他的提燈外沒有其他的火。在地板稍微升起的小密室裏,纏繞收起的錨纜被向後推,上端被拉向前來制造出洞穴的樣子。這裏也有她剛剛才用過餐的跡象:地上有個驚恐號的白镴盤,上面剩一些“可憐的約翰”的碎屑;一個白镴的甜烈酒馬克杯以及看起來像是沉默女士用被丟棄的帆布條縫制成的收納袋。小房間的地板上還有一盞船上的小油燈,裏面的油只夠讓船員夜裏到甲板上廁所時使用。厄文脫掉他的連指手套和內層手套去摸油燈時,熱氣管還相當溫暖。

但是沒有沉默女士的蹤跡。

厄文其實可以試著朝不同方向拉扯、扭動沉重的錨纜,看看後面還有什麽東西,但是根據他的經驗,這個三角形的錨纜收置間剩下的空間裏一定還是密實堆放著船錨纜索。他們啟航已經有兩年半了,纜索還是帶著泰晤士河的臭味。

但是沉默女士已經不見了。她不可能穿過上方的艙板或橫梁,進到上面的船艙,或穿過船身到船外去。所以迷信的船員是對的?她是愛斯基摩女巫嗎?一個女巫師?異教的靈媒?

第三中尉約翰·厄文不相信這些。他注意到剛剛那陣微風已經不在身旁流動了,不過他提燈裏的火焰還是隨著微弱的氣流在舞動。

厄文伸直手臂移動提燈。在這擁擠、狹窄的錨纜收置間裏,這就是僅剩的空間了。然後停在提燈火焰舞動最厲害的地方:船首尖端偏右舷處。

他放下提燈,開始移開錨纜。厄文馬上發現,她安置這許多船錨纜索的方法非常巧妙,看起來像是由不少錨纜盤繞成的一大團東西,下面其實是空心的,上面的錨纜是從另一團拉過來,可以輕易拉開、放進她的空巢穴裏。在假錨纜後面的,是船身寬而彎曲的肋條。

再一次,她很小心地做了最佳選擇。探險隊啟航幾個月前,驚恐號為了從事冰上任務而重新裝修時,錨纜間的上方與下方就架設了不少由木頭或鐵制梁柱構成的復雜網狀結構。在船首附近就有鐵制的直梁、橡木的橫梁、三倍厚度的支柱、鐵制的三角支架,巨大的橡木斜梁前後交織,有些甚至和船身的主肋條一樣厚,構成這艘船的現代強化設計,來對抗北極的冰。厄文中尉知道,有個倫敦記者曾經描述說,數以噸計的木制或鐵制強化梁柱以及船身兩側的英格蘭橡木上加貼的非洲橡木、加拿大榆木及更多非洲橡木,足以制造出一塊“大約厚達八英尺的巨大梁木”。

厄文知道,關於船首和船身的評論完全正確。但是在這裏,也就是最後五英尺左右的船身肋條在船首接合的地方(在錨纜間裏面及其上方),卻只有原先做為船身板的六英寸英格蘭橡木,不像船身兩側其他地方有十英寸厚的夾層實木。這種設計的基本想法是:在離大幅強化的船首不到幾英尺的左舷與右舷區域應該少貼幾層護木,船只在破冰過程中遭受嚴重擠壓時,才會有它需要的彈性。

的確,船首真的有彈性。船身兩側的五根橫木條,配合上用鐵與橡木強化的船首與艙內區域,創造了世界上其他國家海軍或民間探險隊都無法企及的現代破冰技術奇跡。驚恐號及幽冥號已經到過地球上其他履冰船不可能存活下來的地方。

這個船首區是個奇跡,但是現在它已經不再牢固了。

厄文伸出提燈去探測氣流,靠沒戴手套的僵凍手指去感覺,並且用刀去檢查一條三英尺長、一英尺半寬的船肋板松動處。他花了幾分鐘才找到風口。就在那裏。彎曲船肋的後端是用兩根長釘固定住,但兩根釘子這時的功能卻像是某種鉸鏈。船肋的前端只是被塞在固定位置,離巨大的船尖與從船頭通到船尾的龍骨只有幾英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