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古德瑟(第2/4頁)

“這三個人即將受到鞭刑懲罰,因為他們違反船上的法規,有了這次的不明智之舉。這裏每個人,包括我自己,也都參與了這次活動。

“且讓今天聚集在這裏的每個人都知道並且記住:要為奪走五位夥伴生命及一位夥伴的腿,並且肯定會在二十個人、甚至更多人身上留下疤痕的蠢事負最終責任的人,是我。一個船長要為每件發生在他船上的事負責。一支探險隊的總指揮責任更大。我容許這計劃進行,卻沒留意細節或去幹預,本身就犯了疏於監督的罪,當我將來無可避免要在軍事法庭裏受審時……無可避免,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能活著,並且逃出困住我們的冰海……我會承認這罪行。這頓鞭打,而且要打更多鞭的應該是我,而且將來一定會是我,就等我的長官裁定那無可避免的處罰降臨在我身上。”

我看向費茲堅船長。當然,克羅茲船長所有的自責,也都適用於幽冥號船長,因為是他在監督這次嘉年華,而不是克羅茲。費茲堅的臉蒼白而沒有表情。他的目光似乎無法集中,心思似乎在別的地方。

“在我面對自己應受的處罰到來之前,”克羅茲做下結論,“我們要先懲罰這三個人。他們已經受到皇家海軍幽冥號及驚恐號上軍官們的公正審判,被認定違反了船上的法規,而且讓同船夥伴的生命受到嚴重威脅。副水手長強森……”

這時湯馬士·強森,壯碩又能幹的驚恐號副水手長,也是克羅茲船長的老船友——他曾經和克羅茲一起乘坐驚恐號到南極冰地上探險五年——走向前,對第一個要被綁到格柵上的艾爾摩,點了點頭。

接著副水手長強森在一個木桶上放了一個皮箱子,打開它精美的銅按扣。箱子內襯是不太調和的紅色絲絨。在紅絲絨中間,擺著染成暗棕櫚色的皮質握把以及折疊起來的九尾鞭。

兩個船員把艾爾摩牢牢綁在格柵上後,副水手長強森拿出九尾鞭來,先用他粗厚的手腕輕甩一下鞭子試驗。這不是表演動作,真的是在準備即將執行的可怕鞭刑。

那皮鞭的九條皮尾巴——我聽過非常多相關的船上笑話——一甩出去,就產生清晰、響亮、可怕的爆裂聲。每條尾巴上都打了小小的結。

我簡直無法置信。在這擁擠、充滿汗臭味的陰暗主艙中,頭上的船梁壓得很低,木料及機具的置放架垂吊得更低,強森看起來是無法讓九尾鞭產生原有威力、達到任何懲罰效果。我從小就聽人家說過“沒有足夠的空間來甩九尾鞭”,卻直到此刻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執行艾爾摩先生的刑罰。”克羅茲船長說。鼓聲再次響起,不過才打兩三下就突然結束。

強森跨開兩腿,站得活像擂台上的拳擊手,然後把九尾鞭向後甩,接著猛烈、急遽但平順地從斜側向前抽打,那九條打了小結的尾巴從群眾中最前排面前掃過,距離他們還不到一英尺。

我永遠忘不了九尾鞭的尾巴打到皮肉的聲音。

艾爾摩發出尖叫。有幾個人後來說,這聲音比黑色篷室裏那只生物發出的吼叫聲還不像人。

深紅色的鞭痕馬上出現在這人瘦而白的背上,還有許多小滴血珠飛濺在站得最靠近格柵的人臉上,我就是其中之一。

“一。”查爾斯·費垂克·德沃斯開始數。自從大副羅伯特·歐英·沙金在去年十二月過世後,他就接下幽冥號大副的職務。鞭刑執行是兩艘船大副的職責。

艾爾摩又尖叫了一聲,雖然這時九尾鞭才剛收回去,準備抽打第二下。幾乎可以確定,他因為預期還要被鞭打四十九下而害怕地叫出聲來。我承認當時我的腳也在搖晃……幾個沒洗澡船員身體的擠壓、血腥味、困在在幽暗中的感覺、主艙的臭味與昏暗,這一切都讓我頭暈。這裏肯定是地獄,我也身陷其中。

鞭打到第九下時,這名彈藥士昏了過去。克羅茲做手勢要我去檢查看他還有沒有呼吸。他還在呼吸。後來我才得知,在一般情況下,二副會把一桶水潑到受刑罰的人身上,讓他清醒過來,以便完整體驗剩下每一鞭的苦楚。但是那天早上幽冥號的主艙裏並沒有液體的水。所有水都結凍了,連艾爾摩背上冒出的鮮血滴,也都凍成一顆顆深紅色的小球。

艾爾摩依然昏迷著,但鞭刑繼續執行。

打了五十鞭之後,艾爾摩被松綁,然後擡到船尾區約翰爵士原先的艙房裏。在這次嘉年華重大傷亡事件後,這間大艙房到目前還充當病床區使用。有八個人躺在病床上,其中包括大衛·雷斯,從十二月初那東西攻擊布蘭吉先生之後到現在,他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我朝船尾走,要去照料艾爾摩,但是克羅茲船長用手勢叫我回到隊伍裏。按照規定每個船員都必須見證這一次的每一場鞭刑,即使艾爾摩有可能因為我不在而失血過多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