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培格勒(第2/5頁)

有些船員抱怨,他們可能早就錯過向南通往貝克河河口的峽灣了。不過,培格勒曾經看過地圖和克羅茲偶爾記錄的經緯儀讀數,他知道他們還在峽灣的西邊,離它還有好長一段距離,最起碼還有三十英裏,從那裏往南走到河口還有六十或六十五英裏。以他們在陸地上行進的速度推算,即使食物出現了,而且每個人的健康狀況也都奇跡式好轉,還是得等到八月才會到達峽灣,要到達那條河的河口,最快也要到九月下旬。

想到有希望發現開放水域,哈利·培格勒的心就劇烈地跳動。當然,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心跳就常常很不規律。哈利的母親一直很擔心他的心臟;他小時候得過猩紅熱,並且經常感到胸痛,但他總是告訴她不要瞎操心,因為他在世界上第一流的船艦上擔任前桅台班長,心臟不好的人是不可能得到這份職務的。他就這樣讓她相信他沒有問題,但是這些年來,培格勒偶爾會感到心律不整,接著就是幾天的胸痛及壓迫感,然後就是左臂痛到只能用一只手爬上前桅台及上方帆桁,其他的前桅台班員還以為他在作秀。

過去幾個星期,他心律不整的時間比心跳正常的時間還多。兩個星期前,他的左手手指失去功能,從此疼痛就再也沒離開過。除此之外,他還因為持續的腹瀉而感到難堪與不便。培格勒向來很保守,連在船邊的空地上大便也不敢,而其他人卻視為天經地義。他總要等到天色變暗或找到廁所時,才讓自己解脫,也因此而常常便秘。

但是,行軍時是沒有廁所的。連能讓他躲在後面大便的矮樹堆、灌木叢或大石塊都沒有。和培格勒一起拉雪橇的人喜歡嘲笑這位士官,說他寧可落後在雪橇隊後方,冒著被“驚恐”抓走的風險,也不願意被人看見他在拉屎。

最近幾個星期困擾培格勒的並不是這種友善的嘲笑,而是他必須快跑去趕上隊員,並且馬上套上挽具繼續拉雪橇。他因為內出血、缺乏食物,以及心律不整而全身無力,所以他愈來愈覺得,要快跑趕上愈走愈遠的船隊非常辛苦。

這個星期五降雪緩和,風雪卻又突然刮起,緊跟著出現濃霧,哈利·培格勒大概是這八十九個人當中唯一為此高興的人。

霧是個大問題。走在危險的冰上,彼此又相隔遙遠,拉著小船前進的各個隊伍很容易走散。光是順原路回頭來找剩下的幾艘快艇和偵察船就是個問題,而且在夜晚來臨、霧愈來愈濃之後,問題會更大。克羅茲船長命令大家停下來討論。他不準十五個以上的人同時站在一小區域冰上,也不可以太靠近小船。這天晚上,他們只用最少的人力來拉又大又重的小船與雪橇。

如果他們真的能到達企盼已久的未結凍水域,雪橇就會成為後勤補給上的一個麻煩。很有可能在到達貝克河河口之前,他們會需要將那幾艘龍骨突出、船舵固定的偵察船,以及吃水很深的快艇再次裝在雪橇上,所以他們還不能把受損的雪橇丟下。其實在星期四早上出發前,克羅茲就叫大家將六艘小船從雪橇上卸下來演練一遍,盡可能將雪橇折疊或拆卸開來,然後妥當地放進小船裏。光這件事就花了好幾個小時。

到堆冰上繼續行軍前,他們還得把小船再次放到雪橇上,但船員們幾乎沒力氣與能力了。他們的手指因為疲勞及壞血病而不聽使喚,連簡單的結也打得笨手笨腳。稍有割傷,血就流個不停。略有擦撞,松軟的手臂上及肋旁沒多少肉的皮膚上,就會留下巴掌大小的淤青。

不過現在他們知道做得到:把雪橇上的東西卸下來再放上去,為小船做好下水準備。

如果他們很快就能發現水道的話。

克羅茲叫人在每艘船前後都掛上提燈,又把幾個沒多少作用、在前方用長矛探測冰層強度的陸戰隊士兵叫回來,指派哈吉森中尉擔任帶隊官,帶領五艘小船排成鉆石型前進。在霧中帶頭的小船是重型的捕鯨船,載著較不重要的東西。

在場每個人都知道,這是對年輕哈吉森加入上次打算抗命船員的回報。他那支人力拉船隊的領隊是馬格納·門森。艾爾摩與希吉也都套著挽具,一起在那隊拉船——先前這三個人分屬不同小隊。如果這艘帶頭的船壓破冰層落入海裏,其他人會在夜間的濃霧中聽到尖叫及撞擊聲,但什麽也不能做,只能離開,找一條較安全的路走。

其他幾隊必須冒險靠近一點走,以便在光線愈來愈暗下還看見其他幾隊的提燈。

晚上八點左右,哈吉森帶頭的隊伍真的傳來大喊與驚呼,但是他們並不是掉到冰下面去。他們在兩天前利鐸發現水道處東南方一英裏多的地方,再次發現水道。

其他幾隊都派人帶提燈到前面去,在很薄的冰上試探性地走著,冰還算結實,估計厚度超過一英尺,一直延伸到狀況尚不清楚的水道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