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培格勒(第4/5頁)

接下來兩個小時仿佛處在夢境。培格勒以前就曾經操控一艘小船的舵在浮冰中前進。兩年多前的秋天,幾艘小船花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在堆了許多冰山的海灣與峽灣裏不斷探測,才在畢奇島附近找到適合兩艘船艦下錨之處。當時那幾天,培格勒負責指揮一艘小船,不過感覺和現在不一樣。這裏的水道一直很窄,從來不超過三十英尺寬,有時候還窄到無法劃槳,只得用槳撐在幾乎摩擦到船側的冰上讓船前進,而且這一道未結凍的水會向左及向右彎,還好寬度都還夠讓船跟著轉彎。受到壓力推擠而淩亂突起的冰擋住船兩側的視界。霧也不斷靠近,才稍微散去,接著又更逼近。聲音仿佛同時被蒙住又放大,這讓他們相當困擾。要跟其他人溝通時,聲音聽起來卻只像是低聲細語。

他們兩度碰到浮冰擋路和水道結凍,這時大部分船員只好爬出船外,用長矛把浮冰往前推,或用鶴嘴鋤破壞結凍的水面。那時候幾個船員必須待在船兩側的冰上,拉著綁在船首及船內橫板上的繩索,或者抓住船舷,然後推拉著吱吱作響的捕鯨船穿過狹窄的冰間裂縫。還好,接下來水道都會再變寬,冰上的船員可以再次爬進小船,然後推冰、搖槳,劃著船繼續前進。

在這兩個小時裏,他們大多是這樣緩慢前進,但是突然間,蜿蜒的水道變窄了。冰刮擦著船兩側,但他們還是用槳撐著冰讓船前進。培格勒也站在船首,因為那支操控方向的長槳此時毫無用武之地。接著他們突然進入一片他們見過的最寬廣的水域。仿佛要證實所有問題都已經結束,霧這時也散開,他們可以看到幾百碼遠。

他們要不是到達一片真正的開放水域,就是進入冰中的一座大湖。陽光從雲中的洞射下來,整個海水變成藍色。一些低矮扁平的冰山就漂浮在前方天藍色的海中,其中一個和標準的板球投打區一樣大。冰山像棱鏡一樣折射陽光,疲累的人遮起眼睛,免得被閃爍在雪上、冰上及水上的耀眼陽光刺痛了。

六個劃槳的人同時大聲歡呼。

“別高興得太早,各位。”利鐸中尉說。他踩在捕鯨船的船首,正用銅制望遠鏡窺視前方。“我們還不知道這片水域是不是一直延伸下去……除了進來時走的路,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水道可以讓我們離開冰中的湖。我們應該先確定這點才調頭回去。”

“喔,它是一直延伸下去的啦!”一個名叫貝瑞的水兵從他劃槳的位置大喊,“我從骨子裏就感覺得到。從這裏一直到貝克河都是開放水域,而且一路上都有微風,就是這樣。我們可以把其他人都叫來。把帆張開,明天晚餐前就可以到達了。”

“我也希望你說的是對的,艾力克斯。”利鐸中尉說,“不過我們還是該花點時間與汗水確定。我希望帶給其他人真正的好消息。”

冰雪專家瑞德先生向後指著來時走過的水道。“那附近還有十來個小水灣。如果我們不先做點標記,再回到這裏時,我們很難找到先前走的路。小夥子們,把我們送回那個開口。培格勒先生,可不可以請你拿一枝多出來的長矛插在水道旁冰雪上搶眼的地方,當作我們回來時的標的。”

“好。”培格勒回答。

把回程路標記好後,他們就朝著開放水域劃去。大而扁平的冰山現在離那條水道開口只有一百碼左右。他們朝開放水域劃去,從冰山旁邊經過。

“我們可以在上面搭個帳篷,旁邊還會有很多空間。”劃槳的驚恐號水兵亨利·塞特說。

“我們一點也不想搭帳篷,”利鐸中尉從船首回答,“我們這可悲的一生已經搭夠多帳篷了。我們想要的是回家。”

他們大聲喝彩,然後盡全力劃。在船尾操控長槳的培格勒開口唱了一首水手歌,其他幾個人也跟著唱。這幾個月來,他們終於真正歡欣地在唱歌。

他們總共花了三個小時,比他們應該調頭回去的時間足足多了一小時,因為他們得確定這裏的狀況。

所謂“開放水域”其實是假象:這只是一座長約一英裏半、寬約三分之二英裏、位於海冰當中的湖。他們沿著湖南邊、東邊與北邊不規則的冰岸探查,發現十來處看起來像是“水道”的未結凍水域,但都只是小水灣,不是真正的水道。

在湖東南方的盡頭處,他們劃船靠近冰棚,把一枝鶴嘴鋤插在六英尺厚的冰層上,將船系上去,接著在冰層側面鑿出幾個踩腳處,仿佛那是個碼頭;所有人都爬到冰層上,朝著他們希望未結凍水域繼續延伸下去的方向看。

放眼望去盡是結實、平坦的白色,盡是冰、雪、冰塔。雲又壓低下來不斷渦旋著,形成低矮的霧。天空開始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