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追贓記

卡爾·施羅德

卡爾·施羅德出生在加拿大馬尼托巴省布蘭登市,現居於多倫多。在創作小說之外,他還提供未來技術方面的咨詢服務,其客戶包括加拿大政府和軍方。他在上世紀90年代開始發表作品,自2000年的《文托斯》以來,他已經發表了七部長篇科幻小說和一本早期短篇作品集。他最近的一部長篇小說是“幡雲世界”系列的第五部,發表於2012年的《坎德斯之灰》。該系列中的所謂幡雲世界,是一個遙遠未來的人工世界,作者對它的設定有著堅實的科幻內核。

本篇作品的發表歷程可謂復雜,而這對於當今的科幻作品來說倒也不算例外。它最早作為約翰·斯卡爾齊編輯的原創有聲選集項目《異都》的一部分,於2009年以音頻形式發布,後來發行了限量印刷版,2010年又以普通精裝版的形式出版。施羅德使用了與威廉·吉布森的《模式識別》類似的情節設置,探討了虛擬世界和一次性身份的道德影響。

貨車的後面裝著十六匹裹著塑料的冷凍馴鹿,鹿腿和鹿角密密麻麻地支楞著。吉納迪·馬裏亞諾夫舉起手電筒朝貨箱裏面看了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蓋革計數器,然後說:“就是它們,錯不了。”

“你確信?”瑞典警察問道。他躲在雨衣裏面,被午夜時分的蒙蒙細雨淋得渾身濕滑。他身後的山路在夜幕中泛著銀光,好幾處路面倒映著十幾輛應急車發出的紅光和藍光。

吉納迪爬下來。“警官,如果你認為這條路上還會有其他卡車裝著放射性馴鹿,我想你應該告訴我。”

警察沒有笑,他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凝成一團白霧。“我是在擔心管轄權的問題。”他說,“萬一他們只是在走私肉類……咱們辦的案子可是追查恐怖主義。”

“不過……”吉納迪小心地說,警察本來都已經轉身離開了,但是又站住了腳。吉納迪又看了一眼被冷凍得歪扭七八的屍體,窘迫地聳聳肩。“我從沒想過能見到它們。”

“見到誰?”

已經感覺挺尷尬的吉納迪朝卡車點點頭。“這些有名的馴鹿。”他說,“我從沒想過能見到它們。”

警察一邊走開一邊用瑞典語嘟噥了一句“怪人”。吉納迪又看了一眼卡車,然後拱肩縮背地朝自己的車走去。儀表盤上有一個小燈在閃爍,提醒他已經過了預訂的時間。由於下雨,加上警察關閉了奧爾延的整個路段,E18號公路的交通比預想中繁忙。他心裏默算著,這次極其短暫的冒險得到的酬勞,減去需要多付的租車費還能剩下多少錢,這時有人喊了一聲:“馬裏亞諾夫?”

“又怎麽了?”他用手遮著眼睛。兩個人正從那堆緊急車輛中間踏上狹窄的路肩。他們身後是一輛沒有閃燈的箱式貨車——龐大的黑色車身透出兇險的意味,讓他想起了烏克蘭某些巡警的車。那兩個人五大三粗的樣子挺像便衣警察。

“你是吉納迪·馬裏亞諾夫嗎?”第一個人用英語問道。成串的雨珠敲打在他光禿禿的腦殼上。吉納迪點點頭。

“你在和國際原子能組織的人共事?”那人接著問,“你是個武器調查員?”

“那份工作已經做完了。”吉納迪不動聲色地說。

“我是萊恩·希欽思,”光頭的男人伸出結實的手掌跟吉納迪握手,“國際刑警。”

“是因為馴鹿的事嗎?”

“什麽馴鹿?”希欽思問。吉納迪抽回了手。

“那些。”他說著朝檢查點、閃爍的燈光和警車後面嫌犯們低垂的腦袋揮了揮手。“你們不是為這個來的?”

希欽思搖搖頭。“是這樣的:有人跟我說你會出現在這裏,於是我們就來了。我們需要和你談談。”

吉納迪沒有動彈。“談什麽?”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見鬼。跟我們來一下!”

又有一個人打開了貨車的後門。看著它,吉納迪還是會聯想起綁架,不過能接到工作的期望讓他邁開了腿。他真的很需要錢,哪怕只是在瑞典的公路旁邊掙一個小時的咨詢費。

希欽思示意吉納迪爬進貨車。“馴鹿?”他忽然咧開嘴笑著說。

“你從沒聽說過貝克勒爾馴鹿?”吉納迪說,“沒有嗎?好吧——在我們輻射獵人的圈子裏很有名。”

一群穿著危險品處理制服的人笨手笨腳地走向卡車,探照燈的光柱把那輛車團團圍住。顯然這是在一本正經地虛張聲勢。吉納迪瞧著這壯觀的一幕笑了起來。

“切爾諾貝利事故之後,瑞典的一整群馴鹿沾染了銫-137。”他說,“劑量是允許值的五十倍。在人們意識到問題之前,成噸的馴鹿肉已經進了加工廠。最終所有這些馴鹿都被送到了斯德哥爾摩城外一家肉類冷藏庫,然後就一直待在那裏。等著衰變,你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