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第4/16頁)

數千年以來,我頭一次懷念我的腦皮質鏈接。現在我得花費大量時間把松散的搜索項目一個個輸入到我腦子裏的鍵盤上,然後得到一個我早已知道的答案。

數據回來了。“猩猩,我需要峰值在335納米、500納米和800納米波長的偽色合成圖。”

包裹著D H F428的光芒就好像蜻蜓翅膜的反光,就好像反射著虹霓的肥皂泡。

“真美啊。”我的兒子敬畏地喃喃道。

“那是光合作用。”我告訴他。

***

光譜測定顯示,其中含有脫鎂葉綠素和真黑素,甚至有一些鉛基凱珀色素存在的跡象,以吸收波長在皮米數量級的X射線。猩猩推測其中存在一種色素體:這種細胞內部帶有極少量等分色素,像碳粉微粒塵埃。這些微粒叢集在一起時,細胞本身仍是透明的;而它們擴散開來,彌漫整片細胞質時,整個結構就變得黯淡,它後方的電子顯微鏡視野變得黯淡無光。顯而易見,生活在曾經的地球上的某些動物擁有類似的細胞。它們可以改變顏色和花紋,與所處的環境等因素相匹配。

“那就是說,那裏有膜——生物組織膜環繞著那顆恒星。”我試著讓自己的思維集中在這個概念上,“啊,一個肉質氣球,包著這整個倒黴的恒星。”

“的確。”猩猩回答道。

“但是——老天啊,那要有多厚啊?”

“不會超過兩毫米,可能更薄。”

“怎麽推斷出來的?”

“如果再厚一點的話,它就在可見光範圍內顯得更清楚了。馮氏機撞上它時,很可能會產生一些可以檢測到的效應。”

“那就等於是假定它的——細胞——和我們的細胞差不多。”

“那些色素我們都不陌生,其他部分也可能是。”

不可能是我們太熟悉的東西吧。普通基因的組織絕對不可能在那種環境裏生存超過兩秒鐘。再說那東西是怎麽給自己上防凍劑的?

“好,那咱們就保守一些。就算是平均厚度一毫米,假設為標準溫度和壓力下水的密度。那麽這東西的質量得有多大?”

“1.4堯克。”迪克斯和猩猩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那是……嗯……”

“水星質量的一半。”猩猩及時提醒。

我透過齒縫打了聲口哨。“而且那是一個有機生物體?”

“我還不清楚。”

“它是有有機體色素的。它能說話,是智慧生命體!”

“大部分生命體會周期性地釋放出信息,都只是簡單的生物節律。”猩猩說,“並非智能信號。”

我沒理它,對迪克斯說:“假設那就是個信號。”

他皺著眉頭:“但猩猩說——”

“假設。用用你的想象力。”

我還是沒跟他講明白,他似乎有點緊張兮兮的。我發現他經常這副樣子。

“假如有人給你發信號。”我問道,“那你會做什麽呢?”

“信號……”他先是一臉的迷惑,然後含混不清的表情終止在了某處,“……回復?”

我兒真是個白癡。

“如果接收到的信號是以光強度的系統性改變為形式的,那麽——”

“雙通道激光,交替發射700納米至3000納米波長脈沖。在不降低防護等級的前提下,能夠將交替信號提高到艾瓦數量級。考慮衍射作用,強度也能達到每平方米1000瓦特,遠遠高於能夠感知紅矮星輻射的檢測閾值。如果說對方只是在吼叫的話,那我們信號的內容也就不重要了。回吼一聲再檢測回聲信號就行。”

好吧,我兒其實是個白癡天才。

他看上去依舊悶悶不樂——“但是,猩猩他說那序列裏其實沒有真的信息,對吧?”我先前的滿腹疑慮又被這個稱謂勾了起來:他。

我沒有說話,迪克斯以為我健忘了。“它太簡單了,記得嗎?只是簡單的光點序列。”

我搖搖頭。那信號所包含的信息遠非猩猩可以想象。猩猩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事就是這個孩子開始聽從它的命令,開始把它當做與他同樣的人,甚至——但願不會如此——把它當成導師。

噢,它足夠聰明,能在群星間引導我們,能在一眨眼間計算出六位的質數,甚至可以在船員們偏離任務目標太遠的時候來點野蠻的即興反應。

但它還不夠聰明,不能理解這個求救信號。

“這是個減速弧線。”我告訴他們兩個,“持續減速,一遍又一遍。這就是信息內容。”

停下。停下。停下。停下。

我想,那話除了說給我們聽,再無旁人。

***

我們吼了回去,沒有理由不這麽幹。現在我們又去休眠了,為此熬夜又有什麽意義呢?不管這個巨大的實體是否真的具有智能,我們的信號回聲至少要在一千萬正秒之後才能到達。然後再隔七百萬正秒,我們才有可能接收到它的任何回復,這還是最樂觀的估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