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陰謀(第4/5頁)

韋潔如下意識地點點頭,當然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一點。那時幾乎每個周末江哲心都會乘坐高鐵回到這座城市。用他的話說是“我生命的一半都在這裏”。韋潔如相信江哲心的這番話一定發自內心,但是,我就是那個“一半”嗎?還是說“天年”是另外的“一半”。只有韋潔如自己才知道,江哲心每次回來同她相聚的時間並不多,更多的時間是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裏。有時候他會望著窗外的天空發呆,更多的時候則是拿了韋潔如的門禁卡,到周末無人的實驗室去度過漫長的一整天。現在看來,當時的江哲心已經深陷到那個問題當中了。雖然韋潔如知道江哲心從來就不是一個開朗的人,但那段時間他的安靜已經有些反常,甚至出現了類似自閉的現象。有時候江哲心會突然進入一種難以喚醒的狀態,其實“喚醒”有點兒詞不達意,因為當時他的眼睛睜開著,但卻對近在咫尺的人和物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需要旁邊的人連聲呼喊才能“還魂”。江哲心顯然知道自己的情況,所以在重要的場合他會控制自己,然而一旦放松下來,這種情形就會不定期地出現。

“美國人極其重視‘拂石猜想’,他們一直和我們保持密切聯系,甚至不惜同中國進行不平等合作,只為得到‘拂石猜想’的全部內容。”

“什麽是不平等合作?”韋潔如沒有放過這個略顯奇怪的詞。

靳豫北的語氣保持著平靜,“雖然我們的宣傳部門常常對美國人另有一套評價,但沒有人能夠否認他們建立了地球上最強大的國家。只看一個指標就夠了:在沒有對經濟造成明顯拖累的情況下,美國的軍費開支超過排名第二到第十的九個國家的總和。美國人主導制訂了一個特別計劃,在他們的原計劃裏很可能並沒有中國人的位置,因為就連日本這樣的盟友也不在計劃之中。但由於‘拂石猜想’的關系,美國人向我們發出了合作邀請。”

“這是個什麽樣的計劃?”

“幾句話很難說得清,你慢慢就會知道。中國雖然進入計劃較晚,但發揮著很重要的作用。參與各方共享技術及人力財力,現在美國有一個專家組就駐紮在北京。這個計劃屬於多方合作,具體實施地點散布全球,中國將承擔計劃中的亞洲分項目。”靳豫北說到這裏,居然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美國人也不是笨蛋,就算他們讓日本人參與,由於地理條件所限,日本人也做不了多少事。不過,如果不是因為‘拂石猜想’的關系,他們倒是很可能會選擇同印度人合作。”

“為什麽?”韋潔如有些吃驚。在她的印象中,日本人的科技力量肯定勝過中國,除開兩位文學獎和一位和平獎得主,有超過十位日本人獲得過自然科學的諾貝爾獎,在人類的科技發展方面取得了舉世公認的成就。

“因為只有中國和印度這樣幅員遼闊的大國才能承擔起這樣的計劃。還是那句話,你慢慢就知道了。”

“那聯合國呢?聯合國在計劃裏發揮什麽作用?”

靳豫北目光復雜地看著韋潔如,“聯合國什麽都不知道。到目前為止,確切知道計劃存在的只有八個參與國:中國、美國、俄羅斯、法國、英國、巴西、澳大利亞、肯尼亞,其中英國和法國算作同一個參與方。這個方案是多方斡旋的結果。”

韋潔如環視四周,這裏的一切顯然已經運轉了不短的時間。也許其他地方還運行著規模更大的機構,那麽在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廣大國土上呢?八個參與國,涵蓋了除南極洲之外的六大洲,又有多少人在圍繞著這個計劃運行?但是,一直以來負責管理全球事務的聯合國卻置身事外——不,應該是被排斥在外或者說是被刻意隱瞞了,這使得整個事件帶上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我理解你的感受。”靳豫北說,“對聯合國的隱瞞的確是整個計劃在政治上的軟肋,卻是保證計劃得以實行的必要措施。但我想在今後某個適合的時候聯合國會知道這個計劃的。”

一道閃電自韋潔如腦海中劃過,紛繁的圖像爆裂著顯現又消失,突然間她獲得了確切無疑的答案,“我明白了。你們試圖隱瞞的對象其實是民眾。如果聯合國知曉了計劃,那麽就不可能做到對一百九十三個成員國和民眾保密。”

靳豫北沉默了一秒鐘,“你說得不錯。等到你明白這是一個什麽樣的計劃之後,你也會同意這種做法的。一旦過早泄密,整個計劃必然失敗。至於說民眾,還是那句話,在合適的時候他們會知道的。”

“這麽說……這是個陰謀?”韋潔如問道。

“陰謀,你居然這樣想?”靳豫北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他很快發現,按照自己的說法,整個計劃的確符合這個詞的定義。但這個詞令靳豫北無法接受,他決定有所反駁,“單從方法來看,勉強也可以這麽說,但是計劃本身的目的是正義的。這一點請你放心,我們所有人——”他指了指周圍的冷淮、陳利等人,“你看這裏的人像是在策劃一場陰謀嗎?我們都不是為自己在做事,說得高尚點,是為了這個世界。站在你面前的這群人都經過嚴格的挑選,如果有必要,每個人都可以做出犧牲。”他看了眼韋潔如的神情,補上一句,“我說的當然也包括我自己。我是個軍人,我以軍人的榮譽保證。你是最了解江哲心的人,這也是我們接你到這裏來的原因。我們有當年江哲心準備宣讀的文件的副本,你先看一下。另外,我們還需要你盡可能地提供跟江哲心有關的一切信息和資料。我們召集這些人,處心積慮地布置了這樣一個環境,目的只有一個,”靳豫北停頓了一下,“那就是——扮演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