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朱巴爾,」卡克斯頓認真地說,「關於道恩我一個字也不想談。要不是必須向你解釋我為什麽擔心,那裏的一切我都會守口如瓶……我擔心他們所有人。杜克、邁克、道恩還有吉爾,還有邁克的其他犧牲品。邁克把他們徹底迷住了。他的新人格很強大,趾高氣揚,太像個超級推銷員了,非常有說服力。道恩也有她自己的說服力——第二天早上,我已經被哄得平靜下來,一切好像都沒什麽問題。有些古怪,不過還是很讓人愉快。」

本·卡克斯頓醒來時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光線很暗,他躺在什麽軟和的東西上。不是床——頭天晚上的一切猛地湧進他腦子裏。他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躺在核心神廟那柔軟的地板上跟道恩交談,安靜而親密。是她領他過去的,他們浸在水裏、分享水、增長了親近——

他驚慌失措地四下一望,什麽也沒看見。「道恩!」

光線稍稍亮了些。「這兒,本。」

「哦!我還以為你走了!」

「我本來不想吵醒你。」她已經穿上了法袍。本突然覺得好不失望,「我得去主持晨起者的外圍禮拜了。吉爾還沒回來。你知道的,那是個很大的班。」

道恩的話讓他回想起了她昨晚說的那些事……盡管有她溫和的解釋,它們還是讓他不安……而她則撫慰他,最後他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表示贊同。他仍然沒有完全靈悟。對,吉爾忙著高階祭司的儀式,那是她的職責,或者說快樂的責任。雖然道恩曾提出要替她去,但吉爾謝絕了。本覺得自己應該感到遺憾——

可他並不遺憾。「道恩……你非得走嗎?」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伸手摟住她。

「我必須去,本親愛的……親愛的本。」她癱軟在他胸前。

「現在就走?」

她柔聲道:「永遠沒必要那麽匆忙。」袍子不再把他們隔開。他太投入,沒工夫思考它的下落。

他又一次醒過來,剛一起身,「小巢」的燈光就亮了。本伸個懶腰,只覺精神百倍。他四下搜索自己的短褲,極力回憶它被放在了什麽地方,卻記不起自己曾經把它脫下來過。下水的時候肯定沒穿。或許是在池邊吧。他走出去,找了間浴室。

幾分鐘之後,本刮過臉,沖了澡,神清氣爽地走進核心神廟,卻沒能找著自己的褲衩。他估計肯定是有人把它放到門庁去了,所有人都把上街穿的衣服放在那地方……本暗道一聲管它呢,想起自己昨天為這事小題大做,他不由咧嘴一笑。在巢裏不需要這東西,就好像沒必要多長個腦袋一樣。

昨晚他跟道恩可不止喝了幾杯而已,卻一點沒有宿醉的感覺。酒精對道恩似乎沒什麽影響——這大概就是為什麽他會喝過了頭。道恩……好個姑娘!意亂情迷之中,他喊了吉爾的名字,可就算那樣道恩也一點沒生氣。相反,她似乎還挺高興。

大屋子裏一個人也沒有,本開始琢磨究竟幾點了。倒不是說他在乎這個,只不過肚子的叫喚沒法置之不理。他走進廚房,想看看能不能搜刮點兒什麽。

一個男人擡頭瞅了他一眼,「本!」

「哈!你好啊,杜克!」

杜克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式擁抱。「老天,見到你太好了。你是上帝。雞蛋要什麽樣的?」

「你是上帝。你當廚師?」

「只在迫不得已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托尼做飯。我們都做一點。包括邁克,除非托尼擋住他——邁克是全世界最糟的廚子。」杜克邊說邊繼續往鍋裏敲雞蛋。

本接管了雞蛋,「你去瞧著面包和咖啡。有伍斯特產的沙司嗎?」

「隨你挑,帕特什麽都買。這兒。」杜克又說,「我才去瞧過你,不過你正打呼嚕。自從你到了之後,我一直在忙,或者,忙的是你。」

「你幹的是什麽活,杜克?」

「這個嘛,我是執事。總有一天會當上祭司。我腦子不怎麽靈光,但那倒沒啥關系。我學火星語……大家都學。我還負責修修補補,跟在朱巴爾那兒一樣。」

「你在神廟裏裝了不少復雜的玩意兒吧?」

「燈光控制,就這個。事實上——」杜克咧嘴一笑,「——我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不工作。火災防護員。」

「什麽?」

「我是代理火災防護員,通過了考試,手續齊備,也是衛生和安全監察官。我們從來用不著外人插手。政府的那些人可以參加外圍禮拜,但除非經過邁克檢查,否則一步也別想往裏走。」

他們把食物盛進盤子,到桌邊坐下。杜克問:「你會留下吧,本?」

「我不能,杜克。」

「那又怎麽樣?我自己本來也只是來看看他們……結果回去悶悶不樂了一個月,然後就告訴朱巴爾我要走了。別在意,你會回來的。最好今晚的水分享之後再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