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6頁)

它搏動著,像水母。

就在我們的注視下,那東西從背上向下滑去,看不見了。

我伸手想剝開襯衣,看個清楚。老頭子的手杖敲開我的手。

“你拿主意吧。”我揉著手指說。

他沒有回答,把手杖的底端插進襯衣的下擺挑了起來,亮出下面的東西。

灰白色、半透明,光線透進去,可以看出內部結構的顏色較深,說不出是什麽形狀——我覺得像一堆巨大的凝在一起的青蛙卵。這東西顯然是活的,它在搏動,在震顫,在流動。我們看著這東西流到巴恩斯胳膊和胸脯之間,填滿那裏,然後再也前進不了了。

“可憐的家夥。”老頭子輕聲道。

“什麽?那東西?”

“不。巴恩斯。等這件事了結了,記得提醒我給他發一枚紫心勛章。如果這件事還能了結的話。”

老頭子挺直身板,—瘸一拐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似乎完全忘記了巴恩斯臂彎裏那團灰白色的、可怕的東西。

我往後退了一點,繼續盯著那東西,手槍隨時準備開火。這東西不會動得很快,顯然也不會飛。但我說不清它能做什麽,我不想冒險。瑪麗靠近我,肩膀貼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想得到一點安慰。我的手摟住她的肩膀。

旁邊桌上有一堆擺放不整齊的罐子,是那種裝立體聲磁帶的罐子。老頭子拿了一個裝著節目帶的罐子,把磁帶倒在地板上,拿著罐子過來了。“我看這就行了。”他把罐子也放在地板上,緊靠著那東西,開始用手杖戳它,想把那東西惹惱,讓它爬進罐子裏。

但那東西卻蠕動著,幾乎完全鉆到軀體的下面。我抓住屍體的另一只胳膊,把巴恩斯身體的其余部分挪開。那東西緊貼著屍體不放,過了一會兒才“噗”的一聲落在地板上。按照親愛的查理叔叔的指示,瑪麗和我把槍定在最小能量上,燒著了緊挨那東西的地板,迫使它進入罐子。

總算把它弄進去了,別好能裝下,我“啪”地一聲扣上蓋子。

老頭子把罐子夾在腋下,說:“上路,親愛的。”

出來的時候,他在半掩的門旁向巴恩斯大聲道別,關上門後,他在巴恩斯秘書的辦公桌前停下。“我明天還要見巴恩斯先生。”他告訴她,“不,沒有預約。我會先打電話的。”

我們出來了,走得並不快。老頭子用胳膊夾著裝得滿滿當當的罐子,我則警覺地豎起耳朵。瑪麗裝出一副傻乎乎的模樣,嘴裏嘮嘮叨叨,滔滔不絕。

老頭子還在大廳裏停下來,買了一枝雪茄煙,問了路,活像個多嘴多舌、妄自尊大的好老頭。

一上車,他就指點我向哪兒開,又提醒我不要開快車。

按他指點的方向。我們來到一家汽車修理廠。

老頭子叫來經理,對他說:“馬隆先生想要這輛車——馬上就要。”

這是我過去也偶爾用過的暗號,不過我用的時候,急著要車的是一位謝菲爾德先生。我知道這輛雙門車二十分鐘內就會不復存在,成為配件箱中來歷不來的零部件。

經理打量了我們一番,然後平靜地縮:“穿過那道門。”他支開屋裏的兩個修王單工,我們穿過了那道門。

出來之後,我們已經置身於一套名義上屬於一對年邁夫婦的公寓。在這裏,我和瑪麗成了黑頭發,老頭子又恢復了禿頂,我要了一副八字胡,但這並沒有改變我的外觀。我吃驚地發現,瑪麗變成黑頭發以後同樣漂亮。“卡瓦諾”家庭不復在在了。瑪麗一副時髦的護士打扮,我穿上了司機的制服,而老頭子則成了我們年邁體弱的顧主,加上一件披巾、滿肚子脾氣,他的新形象就大功告成了。

我們剛剛準備好,一輛車已經在等著我們了。

返程沒有什麽麻煩,我們本可以不用費事,依舊保留紅發卡瓦諾的身份。我開著熒光屏,頻道一直調在得梅因電視台。不知警察有沒有發現死去的巴恩斯先生,反止做新聞的還沒有聽說這件事。

我們直接去了老頭子的辦公室——或者說,在這個曲裏拐彎的地方盡可能地直接。在那兒打開罐子。老頭子派人去叫格雷夫斯博士,他是部門生物實驗室的主任,他的設備五花八門,很稱手。

我們沒有使用操作設備。我們所需要的是防毒面具,而不是操作沒備。一股有機物腐敗的惡臭彌漫在房間裏,就像壞死的傷口發出的臭氣。我們不得不趕緊關上盒子,加大排氣扇的轉速。

格雷夫斯抽了抽鼻子。“那玩意兒到底是什麽?”他問道,“讓我想起了死孩子。”

老頭子輕聲咒罵著。“這就是需要你來弄清楚的問題。用最好的設備,工作時穿上防護服,在無菌環境裏操作。還有,不要認定這玩意兒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