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5頁)

孩子身子頓時發硬了,但沒有醒來。“我不想回去。”

“沒事,我會陪著你的,你很安全。現在,告訴我,那個地方叫什麽名字?走,過去看一看。”

一個半小時以後,巴斯利姆依然蹲在睡著的孩子身邊。豆大的汗珠從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滾落下來,他感到自己在劇烈地顫抖。為了讓孩子回憶起他想知道的那些往事,巴斯利姆不得不迫使孩子再次經歷那些往事,即使對巴斯利姆來說,那些經歷也是可怕的。這期間,索比好幾次不願回想下去了,巴斯利姆並不怪他。現在,他可以數出孩子背上的傷疤了,還知道了每個傷疤是哪一個惡棍幹出來的。

自然,他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用催眠術搞出來的東西,大大多於孩子平時能夠回憶起來的東西,他甚至弄清楚了他幼年時候的情況。最後,終於使索比講出了在嬰兒時期被人從父母身邊搶走的痛苦而又難忘的經過。

做完催眠術以後,他讓孩子沉睡著,自己在腦子裏重新清理了一下剛才從孩子口裏聽到的那些零亂的東西。特別是最後一刻的詢問,如此殘酷,連老人自己也產生了疑慮,究竟該不該刨根究底地去追問造成他痛楚的那個原委。

現在看看巴斯利姆弄清了哪些事情。

孩子出生的時候完全是自由的,這一點他早就想到了。

孩子的母語是銀河系英語,帶點口音。巴斯利姆本來就分辨不出這是什麽地方的口音,加上孩子太小,口齒不清,於是更加模糊了。有這種口音,他肯定是地球同盟範圍之內的人。這孩子甚至有可能是出生在地球上的——這種可能性當然不大。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為孩子的母語是國際語,因為索比講國際語比講其他三種語言都要好一些。

孩子還講了些什麽呢?哦,想起來了,如果索比用九牛二虎之力想起來的那些恐怖而又模糊的記憶可以相信的話,那麽他的父母一定是去世了。孩子已經不可能說出家人名字以及如何辨認他們的方法來了,他只知道“爸爸”和“媽媽”。巴斯利姆只好放棄了想進一步打聽孩子親戚的念頭。

好啦,現在他加給索比的痛苦終於可以結束了,不過仔細想一想,孩子這次受罪也是值得的。

“索比?”

孩子痛苦地呻吟一聲,微微地動了動身子,說:“怎麽啦,老爹?”

“你現在還在酣睡,等我再叫你時才會醒來。”

“你不來叫我,我就不會醒的。”

“當我叫你的時候,你會立刻醒來。醒來以後,你會感到很舒服,而且你會忘掉我們所談的一切。”

“好的,老爹。”

“你會忘掉剛才的一切,而且還會覺得很舒服。大約半個小時以後,你又會變得昏昏欲睡了。那時我會再叫你上床去睡,你一上床就會睡著。你會睡上一個晚上,而且睡得很香,還會做幾個好夢。你再也不會做噩夢了。索比,跟著我說。”

“我再也不會做噩夢了。”

“你永遠都不會做噩夢了,永遠不做了。”

“永遠不做了。”

“爸爸、媽媽不想讓你做噩夢。他們很幸福,他們也想讓你得到幸福。當你夢到他們的時候,那一定是一個幸福的夢。”

“幸福的夢。”

“現在一切都好了,索比。你快要醒來了。現在,你正在醒來,你已經忘掉了我們談過的事情。不過你再也不會做噩夢了。醒來吧,索比。”

孩子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哈欠,咧著嘴笑了。“哎呀,我怎麽睡著了?我還以為剛才在跟你一起玩呢,老爹?沒有玩,嗯?”

驅散孩子心理上的陰影需要好長一段時間,但是噩夢已經減少,最後終於消失了。巴斯利姆不是專業治療心理陰影的醫生,因此,那些可怕的記憶仍然會遺留在孩子腦海中。他能做的只是引導索比,盡量讓他感到幸福。再說,即使巴斯利姆的技術真的非常高明,也不可能消除留在孩子心裏的可怕的記憶。巴斯利姆固執地認為,一個人的經歷是屬於他自己的,要是他自己不想忘掉,即使最壞的經歷也不會從他的記憶中消失。

索比白天很忙,晚上便安寧了。一起生活的開始階段,巴斯利姆總是把孩子帶在身邊。吃過早飯以後,他們總會拐到自由廣場上去,巴斯利姆伸開四肢坐在路上,索比站在或坐在他旁邊。他們拿著碗,裝出好像餓壞了的樣子。那個地方的交通老是會引起糾紛,堵住行人,不過警察來了最多也就是罵一頓了事。索比知道了廣場上的巡警只會叫罵,就算警察找到他們頭上,巴斯利姆也會跟他們調停,盡量少給警察一些錢。

沒過多久,索比便學會了這門古已有之的職業。身邊帶有女人的男人們都很慷慨,但這時你應該向女人要錢。向沒有夥伴的女人乞討,一般來說都會竹籃打水一場空(不戴面紗的女人除外)。纏住一個獨自行走的男人向他討錢,是一場對半開的賭博,要麽踢你一腳,要麽就給你一點錢。有錢的外星人出手通常比較大方。巴斯利姆教他在碗裏放上一點錢,不要放最小的分幣,也不要放大額鈔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