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以後幾個小時,索比是在離被毀的家最近的一條黑乎乎的通道上度過的,就在第一條支巷附近。因為在那裏,如果老爹回來了,索比就能聽見他的聲音;要是出現警察,索比可以馬上溜走。

索比躲在那裏打了一個盹兒,可沒怎麽睡著就驚醒了。醒來後,好像覺得已經守了一個星期似的,所以他想看看幾點鐘了,於是回到家裏,找來一枝蠟燭點起來。但是,他們惟一一只普通的“永恒牌”時鐘已被砸碎。鐘裏的盒裝放射源肯定會繼續計算著時間的流逝,但它的工作卻再也不能有益於人了。索比盯著這個破碎的鐘看了很長時間,最後強迫自己把思緒轉到眼前的現實問題上來。

假如老爹平安無事,他一定會回來。但現在的問題是警察已經把他抓走了。他們會不會只問幾句就把他放了呢?

不會,他們一定不會那麽幹。就索比所知,老爹從來沒有做過任何損害薩爾貢的事情,但是,索比也早就知道,老爹不單單是個沒有惡意的乞丐。索比一直不明白,老爹為什麽會做那麽多不符合“沒有惡意的老乞丐”身份的事,但他也清楚,警察一定知道了那些事,或者已經有所覺察了。警察大約每年都要將一些臭氣彈扔進引起他們注意的洞穴,目的是把那些活動在廢墟下面的人“清空”,不過那只能讓他們到別的地方暫時去睡幾夜罷了。但這一次,他們搞的是武力襲擊。他們的目的就是要逮住老爹,同時也為了搜尋什麽東西。

薩爾貢警察的行事原則十分古老,其歷史甚至長於正義的觀念。他們會想當然地認為,一個人一旦犯了罪,他們就有權使用強硬的方法逼供……這些手段極其殘酷,所以還沒等到審問,被抓的人已經急於把所有事情都講出來了。但是索比可以肯定,從老爹口中,警察將得不到這位老人不想供認的東西。

這樣看來,審訊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也許他們現在就在拷問老爹呢。一想到這裏,索比真是手足無措,活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必須從警察手裏把老爹救出來。

怎麽救呢?蚍蜉能撼動大樹嗎?巴斯利姆或許就被關在本地區警察署的後院裏,普通犯人一般都關在那兒。但是索比卻覺得老爹不是普通犯人,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也許老爹已經被轉移到其他什麽地方去了,甚至有可能被押到最高司法機關去了。

索比也可以到當地警察局去詢問老爹被抓到什麽地方去了,但考慮到薩爾貢警察的聲譽,索比壓根兒沒起這種念頭。再說,如果索比以一個受審罪犯近親的身份出現在警察局裏,他會被關進另一個房間裏,警察也會用同樣毒辣的手段拷問他,讓他說出他們需要的東西來,或者叫他證實老爹被逼供出來的話。

索比不是個懦夫,但他知道一個人是無法用刀舀水的,只能采取間接辦法去營救老爹。他不能要求有看望老爹的“權利”,因為他根本沒有那個權利。這種想法也從來沒有進過他的腦子。賄賂倒是個辦法,口袋裏裝滿星元的人可以這麽辦,但索比只有兩毛錢,拿什麽去行賄呢?

一旦他認識到警察不大可能釋放老爹,索比便得出了必須暗中下手的結論。但最稀奇的事也是可能發生的,總有一絲希望,老爹會單憑他的伶牙俐齒說動警察把他放走。所以索比留下一張紙條,把它放到他倆作為信筒用的一個架子上,然後便離開了。

索比的腦袋露出地面時,外面已經是晚上了。他無法判斷時間,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廢墟下面睡了半天還是一天半,所以必須改變自己的計劃。他原打算先到賣雜貨的因加那兒去,問問她知道點什麽。但既然現在周圍沒有警察,只要他能逃過夜間巡邏隊員的眼睛,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動了。不過到哪裏去呢?誰能夠或者願意向他透露消息呢?

索比有幾十個朋友、幾百個認識的人,但因為有宵禁,那些熟人晚上是不會出來活動的,他只能在白天見到他們,而且這些人的住址他基本上不知道。但是有一個地方沒有宵禁,歡樂街及其毗連的汽車旅館從不關門。為了讓逗留的外星來客有個從事商務活動和膳宿去處,航天港附近那些供外地人活動的酒吧、賭場和其他一些地方都是從來不關門。一個平民百姓,甚至一個獲得了自由的奴隸,都可以整夜泡在那裏,只要他從宵禁到黎明之前不離開那個地方,就不用擔心被抓起來。

索比並不擔心這方面的危險,反正他不打算讓別人看見。雖然那裏也有人巡邏,但他知道那些警察的習慣。他們都是一對一對地行動,只會待在有燈光的街道上,只有去處理違法鬧事活動時才會離開巡邏路線。可是那兒有一個好處,有利於希望打聽消息的索比:那裏的小道消息常常比別處快幾個鐘頭,還能聽到一些被正規報刊疏漏或隱瞞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