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7頁)

20分鐘以後,索比發現了很多東西。第一,這艘西蘇號比他想像的要大許多。除了在奴隸販運船船艙內見到的有限空間以外,以前他從來沒有身臨其境地觀察過一艘星際飛船。在地面上從遠處望去,停在朱布爾航天港裏的飛船好像很大,但也沒有大到這種地步。第二,他驚奇地發現船上竟然有那麽多人。他以前知道,往返於九星之間的薩爾貢貨船通常只有六七個船員。但是在這兒,僅在頭幾分鐘時間裏,他遇到過男女老少的人數已經比前者多了幾倍。第三,他灰心喪氣地發現自己被冷落了。船上的人們誰都不理睬他,跟他們說話他們也不答理。要是不讓路,他們就會徑直朝你走過來。跟索比最親近的是一個小女孩,他打招呼時,小女孩眼睛滴溜溜地注視著他,直到一個女人上來把她拉走為止。那女人對索比連看都不看一眼。

索比已經習慣了這種冷遇,這是貴族對待索比這種階層最常見的方式。貴族是不會接待他的,在他們眼裏,索比好像根本不存在,即使施舍也只是把錢扔給奴隸就走了,再由奴隸把錢交給他。在朱布爾時,索比並沒有因為這種冷遇覺得委屈,相反,因為歷來如此,他認為那樣做再自然不過了。那時,貴人的傲慢並沒有使他感到孤獨和沮喪,因為在苦難生活中,他有許多熱心腸的夥伴,所以不知道什麽是苦。

但是,如果預先知道西蘇號裏所有夥伴都像貴族一樣冷酷的話,他是不會上船的。不管有沒有警察追捕,他都不會來。可他偏偏就沒有想到這裏的人們也會冷眼相待。克勞薩船長在聽了巴斯利姆的口信以後像父親一樣善待他,索比於是想當然地以為西蘇號上所有船員都會像船長一樣對待自己,可是眼前的一切卻令他大失所望。

他遊遊蕩蕩地來到一條用鋼板打造的走廊,覺得自己仿佛是遊蕩於活人叢中的一個幽靈。所以,他最終還是懊喪地決定回到自己醒來時那個小房間去。可是不久他就迷了路,只得從自以為是對的那條路退回去。他沒有走錯道,巴斯利姆的教誨沒有白費。問題是這條路沒有可以辨識的特征,於是他又四處徘徊起來。不幸的是,這會兒他意識到,不管能不能找到自己的房間,他一定得趕緊打聽出這些人把盥洗室藏到哪兒去了,即使他不得不揪住誰逼問一番都在所不惜。

他冒冒失失撞進一間艙舍,迎接他的是女人氣憤的尖叫。他又慌忙退了出來,只聽身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沒過多久,一個男人匆匆趕來,用國際語對他說:“你這東遊西逛的家夥,為什麽惹是生非?”

一聽這話,索比反而感到放心了。這裏簡直像個修道院,無疑是世界上最冷漠的地方,待在這裏簡直比獨自一人還孤獨。在這種環境裏,即使是一頓訓斥,也比不理不睬好得多。“我迷路了。”他小心翼翼地說。

“你為什麽不待在原來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想——對不起,尊貴的先生——我想找衛生間。”

“哦,就在那裏,你床鋪的正對面。”

“尊貴的先生,我不明白。”

“唔……我想你是不懂的。我不是‘尊貴的先生’,我是第一輔助領班,記住這個稱呼。跟我來。”他抓住索比手臂,急忙回身把他帶出迷宮,走到索比迷路的那個甬道口停住腳步,手在一條金屬縫隙上從上往下一拂,說,“這裏就是你的臥室。”話音未落,墻板滑了開去,露出一道門來。

那人轉過身,在另一邊又做了個同樣的動作。“這是右舷單人盥洗室。”那人語帶譏諷,而索比被這些怪異裝置搞得糊裏糊塗,他懵懂地跟著那個人走進自己房間,“現在你就待在這裏,飯會送來的。”

“第一輔助領班,先生?”

“啊?”

“我可以跟克勞薩船長說說話嗎?”

那人吃了一驚。“你以為船長沒有比聊天更重要的事情可做了嗎?”

“可是……”

那人已經走了,索比是在對著鋼板說話。

過了好長時間,一個小孩終於端來了食品,但從他進來的表情和動作中看,他好像只是在一個空房間裏放了一碟東西而已。以後,他又端來其他食品,順手要將第一只盤子撤去。索比幾乎沒法引起他的注意。他緊緊抓住那只盤子,用國際語跟那個孩子說話。索比看出他明白自己的話,但他的回答非常簡短,只有短短一個詞:“弗拉基!”索比不懂這個詞,但也感受得出那種輕蔑的語氣。“弗拉基”是指一種怪模怪樣、一半屬於晰蠍類的小食腐動物。這種東西生活在第三α半人馬主星——人類殖民的第一批星球之一,長得很醜,幾乎毫無腦子,還有種種令人厭惡的習性。只有近於餓死的人才會吃它的肉。它的皮摸上去很不舒服,還會在指頭上留下一股讓人生厭的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