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草之海上,旭日東升,那景象真是美。領事站在船尾甲板的最高處,欣賞著這一切。在他站完崗後,他打算好好睡上一覺,但是實在睡不著,只好作罷,最後爬上甲板,看著夜幕褪去,白天到來。暴雨前線的低雲遮蔽了天空,整個世界被旭日點燃,上下反射著燦爛的金色光輝。風力運輸船的船帆、繩索和風化的甲板得到光線短暫的賜福,幾分鐘後,太陽便被天頂上的雲層擋住了,色彩再一次從這世界湧了出來。寒風緊隨著黑幕,吹了起來,它們似乎是從籠頭山脈的雪峰上吹下來的。現在,籠頭山脈似乎只是東北的地平線上一個黑色的汙點。

布勞恩·拉米亞和馬丁·塞利納斯一起走到領事所在的船尾甲板,兩人手裏都拿著一杯咖啡,那肯定是在廚房裏煮的。寒風“咻咻”地撲打向索具。布勞恩·拉米亞那一頭濃密的卷發被風吹動,仿若黑色祥雲。

“早安。”塞利納斯低聲說。他喝著咖啡,但是卻眯著眼睛,望著被風吹皺的草之海。

“早上好,”領事應道,他感到頗為訝異,自己一夜沒睡,卻還是如此警覺,如此精神煥發,“我們現在正逆風而行,不過運輸船的時間算得很準,我們肯定會在黃昏前抵達山脈。”

“嗬。”塞利納斯評論道,鼻子埋在了咖啡杯中。

“昨晚我沒睡。”布勞恩·拉米亞說,“我一直在想溫特伯的故事。”

“我沒覺得……”詩人開口道,然後突然閉上了嘴,溫特伯已經走上了甲板,他的小寶寶躺在他胸前的嬰兒筐中,朝外張望。

“大家早上好,”溫特伯說,環顧四周,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唔,真涼快,是不是?”

“他媽的冷死了,”塞利納斯說,“到北面時,肯定更加冷。”

“我想我得下去穿件夾克。”拉米亞說,但是她還沒動,甲板下便傳來一聲尖叫。

“血!”

真的,到處都是血。海特·馬斯蒂恩的小艙整潔得讓人不自在——床沒睡過,被子疊得方方正正,旅行箱和其他小箱子都堆在角落裏,長袍疊好,放在了椅子上。一切井然有序,除了一塌糊塗的鮮血,大片大片地灑在甲板上、艙壁上、天花板上。六名朝聖者擠在門口,不願走進去。

“我剛才正要上甲板,”霍伊特神父說,聲音相當奇怪,沒有任何起伏,“門微微開著。透過門縫,我瞥見了……墻上的血跡。”

“真的是血嗎?”馬丁·塞利納斯問。

布勞恩·拉米亞走進房間,摸了摸艙壁上的一大塊血汙,手指伸到嘴邊。“是血。”她四下看了看,接著走到衣櫃邊,在空空蕩蕩的架子和衣架上掃了眼,然後走到小小的舷窗邊。窗是從裏面閂著的。

雷納·霍伊特的氣色看上去比平常更為不佳,他踉踉蹌蹌地走到一把椅子旁。“他死了嗎?”

“見鬼,現在我們還什麽都不知道,除了兩件事,那就是:一、馬斯蒂恩船長不在房間裏;二、這裏有一大攤血。”拉米亞說。她在自己的褲腿上擦了擦手。“現在,我們得好好把船搜查一遍。”

“正是,”卡薩德上校說,“但如果找不到船長呢?”

布勞恩·拉米亞打開舷窗。新鮮空氣驅散了血腥的屠宰場氣味,帶來了輪子的隆隆聲,船下草兒的颯颯聲。“如果我們沒找到馬斯蒂恩船長,”她說,“那我們可以假定,他離開了船,要麽是出於自願,要麽就是被誰強迫帶走的。”

“可是有血……”霍伊特神父開口。

“血證明不了任何事,”卡薩德幫他結束了這句話,“拉米亞女士說得對。我們不知道馬斯蒂恩的血型,也不知道他的基因型。有誰看見或聽見什麽了嗎?”

沉默,除了表示否定的咕噥聲。眾人搖著頭。

馬丁·塞利納斯左右四顧:“你們這些人有沒有覺得,這是我們那伯勞好友的傑作呢?”

“我們不知道,”拉米亞厲聲說道,“或許,是誰有意想讓我們覺得這是伯勞幹的呢。”

“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霍伊特說,他仍然在大口喘氣。

“不管怎麽樣,”拉米亞說,“我們先兩人一組搜查一下。除了我之外,誰還有武器?”

“我有,”卡薩德上校說,“如果需要,我另外還有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