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4/33頁)

“她不是我女朋友,媽媽。她只是教我如何欣賞蜱蟲咬人的人。”

“哦,那可能你應該做點什麽。她看起來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家教非常好。她的頭發也很漂亮。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有所行動的。”

這個談話讓勞倫斯覺得很不舒服,不只是皮膚在爬——他的骨頭、韌帶、血管,全都在爬。他覺得自己被釘在了硬硬的木頭椅子上。他終於明白了聽那些古老的恐怖故事時,他們所說的那種直接滲入你靈魂深處的恐懼是什麽意思。那就是當他媽媽試圖跟他談論女孩時,勞倫斯的感受。

當勞倫斯聽到學校裏其他孩子小聲議論他和帕特裏夏時,這種感覺就更嚴重了。體育課前,勞倫斯在更衣室裏,正常情況下其他孩子都不會注意他,但這次,布拉茲·多諾萬等幾個體育生卻開始問他是不是已經把她的衣服脫了。並且還給了他一些調情的建議,那些建議聽起來像是從網上找的。勞倫斯一直低著頭,不聽他們講話。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最需要的時候把時間機器弄丟了。

一天,勞倫斯和帕特裏夏吃午飯時離得比較近——並沒有挨著坐,只是離得比較近,那是一張長桌子,大部分是男孩坐這頭,女孩坐那頭。勞倫斯探過身問道:“大家都認為我們是……你知道的……男女朋友。你有沒有覺得很荒謬?”他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像是他認為這不是什麽大事,他只是在擔心帕特裏夏的感受。

帕特裏夏只是聳了聳肩。“我想大家總是要找點事情,對吧?”她已經是一個奇怪孤僻的女孩了,眼睛有時候是棕色的,有時候又是綠色的,直直的深色頭發從來不會打卷。

在學校裏,勞倫斯其實不需要跟帕特裏夏在一起,因為他只需要她為他放學後的時間、也可能是周末作證就行了。但他覺得他一個人坐著,而她也一個人坐,而且通常皺著眉頭望向最近的窗戶,這很尷尬。而且,他發現自己很喜歡問她事情,然後看她如何回答——因為他從來都不知道帕特裏夏會對某件事情說些什麽。他只知道會很奇怪。

* * *

勞倫斯和帕特裏夏坐在商場的上行扶梯下面,各捧著一杯加了無咖啡因咖啡的“雙巧克力超奶油超級鞭糖霜奇諾”,這讓他們覺得自己特別像成年人。頭頂正上方運行的機器、台階上永不停歇的輪子讓他們覺得非常平靜,他們還能看到大噴泉,噴泉發出友好的水花濺起的聲音。倆人的飲料很快就喝完了,隨著他們用吸管吸完最後幾口,只聽到嘶啞得令人討厭的聲音,倆人都因為糖而喝醉了。

他們能看到下行扶梯上走過的人的腳和腳踝,就在他們和噴泉之間。他們根據這些人的鞋子,輪流猜他們是誰。

“那個穿白運動鞋的女人是個雜技演員,也是個間諜。”帕特裏夏說,“她到世界各地巡回演出,在那些頂級機密的大樓裏安置攝像頭。她可以偷偷溜進任何地方,因為她既是個柔術演員也是個雜技演員。”

一個穿牛仔靴、黑牛仔褲的男人走了過去,勞倫斯說這是一個競技冠軍,他曾經在《熱舞革命》遊戲裏與世界上最厲害的舞者的對決,比賽就發生在這個商場裏。

穿UGG雪地靴的女孩是個超模,她偷到了保養頭發的機密配方,頭發閃閃發光,所有看到的人都會被洗腦,帕特裏夏說,她現在正躲在商場裏,因為大家都以為超模絕對不會來這裏。

勞倫斯覺得那兩個穿著時尚高跟鞋和尼龍襪的女人是生活教練,她們互相教,於是形成了永無止境的反饋回路。

穿黑便鞋、灰襪子的男人是個刺客,帕特裏夏說,他是訓練有素的秘密殺手組織的成員,跟蹤自己的目標,尋找最佳時機,然後悄無聲息地襲擊並殺死目標。

“從一個人的腳就可以說出關於這個人的這麽多信息,真是太神奇了,”帕特裏夏說,“鞋子會告訴你一切。”

“我們除外,”勞倫斯說,“我們的鞋子一點兒特色也沒有。從鞋子上看不出我們的任何信息。”

“那是因為我們的鞋子是父母幫我們選的,”帕特裏夏說,“等我們長大就好了,到時候我們的鞋子肯定很瘋狂。”

* * *

實際上,帕特裏夏對那個穿灰襪子、黑鞋子的男人的猜測是正確的。他的名字叫狄奧多爾夫·羅斯,是“無名刺客”組織的成員。他學習了873種將別人殺死且不會留下一絲證據的方法,而且,他已經殺死了419個人,位列“無名刺客”組織內部第九名。要是知道被自己的鞋子暴露了,他肯定會很惱火,因為他一直以自己融入周圍環境的本領為傲。他以追蹤幼崽的美洲獅的姿態,穿著最普通、最沒有特點的黑便鞋和登山者襪子。他的其他裝備設計得可以隱入環境中,包括黑夾克、大口袋裏塞滿武器和供給的工裝褲。他一直低著頭,頭上的骨頭露出來,頭發剃得很短,但他所有的感官都高度警惕。他腦海中演練了無數個戰鬥場景,所以,如果任何一個家庭主婦、在商場逛街的老年人或青少年沒有任何征兆地襲擊他的話,他可以隨時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