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醫院(第3/16頁)

如果這個女人是母親,那麽家中談笑風生的女人是誰?

錢睿頓時產生了強烈的憤慨情緒:那一定是假冒的!

他猜測,一定是醫院耍了花招,送了一個假人回去。具體是怎麽做到的他不知道,但是過程他能推斷出:醫院實際上什麽都沒有治,但用某種技術做了個贗品,假裝是治好了病人。這就能解釋為什麽這家醫院總是能夠神奇地妙手回春,卻又總是不允許病人的陪護——他們根本沒有一點妙手回春的努力,他們就是騙子!

錢睿憤怒和不忍的情緒混雜,在心裏像是辣和苦的調味,一時間翻江倒海,幾乎要吐了。他在狹小的病房裏團團轉,恨不得將醫院砸了,但舉起椅子的時候,又還有殘存的理智告訴自己:不是沖動鬧事的時候,如何鬥爭要想辦法。

現在,假人已經占據了自己的家和父親。錢睿下決心要當面揭穿醫院的謊言,為臨終的母親討回公道。

遺失

第二天下班,錢睿又來到父親家吃晚飯。

他先是趁母親在廚房的時候,悄悄跟父親說,讓父親跟自己再去一趟醫院。父親說手續都辦完了,為什麽還要再去。他說到了就能知道。父親不喜歡他的故弄玄虛,就說不必了,沒有必要。

接著,席間,錢睿又做了二次要求。他跟父親說醫院還有一些後續事宜要交代,一定要父親本人過去。錢睿一邊說,一邊觀察母親的反應。母親的臉上一團和氣,看不出什麽不安。錢睿說醫院有讓父親震驚的事物。父親問他是什麽,他又不說。於是父親有點惱,責備錢睿多天不回家,連母親康復出院都不來看看,此時又來說些浮誇賣關子的話,令人生氣。

母親給錢睿夾菜,錢睿看了看,是自己小時候喜歡的。但他故意皺了皺眉,當著母親面放到桌子上的垃圾盤裏。父親有點不悅。母親看見了,卻沒有介意,問他還想要吃什麽。錢睿又故意講了兩條科技新聞,說現在某公司出品的機器人以假亂真,以後上街要危險了。他的語調暗含譏諷,母親卻沒什麽反應。錢睿看這個母親怎麽都不順眼,就是找不到證據。錢睿想告訴父親這個母親是假人,但是因為假母親總是陪在父親身邊,總沒機會說出口。

“媽,”錢睿故意設了個圈套問,“我最喜歡的那件綠色T恤,上次是不是落在這兒了?”

卻沒想到母親完全不上套。“你最不喜歡綠色啊,哪件綠色T恤?”

錢睿傻眼。如此滴水不漏!錢睿有點咬牙切齒。無奈中,他決定強行拉父親去醫院。

夜幕降臨,錢睿找借口說,父親家小區的保安這兩天總找麻煩,還得要業主下去說情。他連哄帶騙把父親拉進自己的車子,徑直朝醫院開過去。父親怒問他幹什麽去,錢睿不答,只是一門心思開車。

到了醫院,他拉著父親走貨運通道,父親見如此偷雞摸狗,大怒,轉身想走,但手臂被錢睿拉住又走不脫。錢睿推著父親擠過貨車和門之間的縫隙,沿樓梯向三樓跑,因為是夜間,工作人員大多已休息,他們還是險些被兩個查房的護士撞見。錢睿不想節外生枝打草驚蛇,就拉父親一起躲在一個墻角,等她們過去。父親何嘗做過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想大聲訓斥,又被錢睿堵上了嘴。一掙一壓,父親的臉都紫了。

就這麽一路跌跌撞撞,好容易拖父親到母親的病房門口,父子兩個人都已經大汗淋漓,父親的脾氣像即將繃斷的鐵絲。錢睿就一個心思:看到真相,一切就了結了。

推開熟悉的房門,錢睿的心卻咕咚一下墜到冰窟窿裏。床上沒人。床單幹幹凈凈,被人鋪得一絲褶皺都沒有。床頭的所有儀器都關著,所有電極和插管都不見了。窗戶開著小縫,夜風讓所有氣味不復存在。

母親不見了。哪裏去了?

錢睿瞬間出了一身虛汗。他一步跨到門邊看門牌號,是不是自己走錯了。門牌號沒錯,他又去看床邊有沒有留下病人的資料信息。一無所獲。那麽,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母親被轉移到其他地方了。錢睿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其中的蹊蹺。難道是他的舉動和懷疑被醫院發現了?若不是為了掩蓋真相,醫院怎麽會無緣無故轉移一個重病病人?他的行動什麽時候暴露的?又或者,醫院送出了贗品病人回家之後,就將原來的病人殺人滅口?

想到這裏,錢睿全身如入寒冰,禁不住顫抖起來。而父親完全不知曉這些心思,只覺得折騰了一晚上偷偷摸摸,最後只給他看一張空病床,這孩子簡直胡鬧得不像樣子了。他也沒多問,只哼了一聲,就扭頭往外走。錢睿連忙追過去,語無倫次地解釋,對天發誓說他親眼看到母親在這裏病危。可父親哪裏會聽,一邊氣呼呼地向外走,一邊捂著心臟,像心臟病發快要暈倒在地。錢睿哪敢耽擱,連忙跨步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