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霧裏看花(第2/4頁)

單就故事中的片段和歷史中的現實有驚人的吻合這一點而言,《解放全世界》就已經令人稱奇了。“放射性”這個概念始現於世紀之交;在1933年的時候,核物理學家歐內斯特·盧瑟福還斷言:“原子分解產生的能量微乎其微,想把這些原子的變化轉化為能量無異於癡人說夢。”

次年,利奧·西拉德提出“核鏈式反應”的概念,使利用核能成為可能。1942年,恩裏科·費米在芝加哥的一個廢棄的橄欖球場看台下建造了歷史上第一個核反應堆。僅僅3年後,在1945年7月16日,第一顆原子彈在三位一體核試驗中被成功引爆。其實,威爾斯的未蔔先知不需要時間機器或者超能力。他確實有真知灼見,但同時也很幸運。當我們縱觀所有的科幻小說時,你會發現絕大多數的預測都無疾而終、未成現實。

很難想象,有其他科幻作品能比《解放全世界》更接近歷史事實,威爾斯確實值得贊賞。你也許好奇自己為什麽沒有聽說過這本書,或者這本書為什麽不如《時間機器》或者《世界大戰》有名。事實上,與威爾斯的其他文學作品相比,《解放全世界》文筆寡淡。這反映了科幻小說的另一個特點,科幻小說不是未來學。

科幻作品不能預測未來,它只是在設想“如果……會怎樣”這樣的問題。作品裏提到的未來會不會成真並不重要,只要作品生動有趣就好。科幻小說的目的是描繪人類面對新鮮而有趣的環境時做出的反應。如果某個作家足夠幸運,能猜中未來發生的事情,那樣固然很棒。但是,這絕對不是這些故事的主旨。在“科幻小說”這個詞裏,“小說”二字才是重點;如果故事枯燥乏味,那麽就算涵蓋再多的新奇科學也無濟於事。

科幻小說的兩個偉大先驅儒勒·凡爾納和赫伯特·喬治·威爾斯看待科學和科幻小說的觀點截然不同。凡爾納直截了當、不屑一顧地這樣評價他的年輕的英國競爭者:

我們兩人的作品完全沒有可比性,我們的寫作方式不同。我覺得他的故事沒有任何科學依據……我則運用了物理知識。他發明創造,我所說的利用從大炮中發射出的炮彈去月球則談不上任何發明創造。他坐飛船去火星,而飛船是用不存在的反重力物質打造的。這樣很好——但是,這種物質真的存在嗎?讓他自己去造!

21世紀科幻小說家亞當·羅伯茨指出,凡爾納並沒能自圓其說。誠然,威爾斯的確虛構了不太可能成真的反重力物質“卡沃爾”,但是他嚴謹地在小說中持續使用了這種物質。他的故事需要已知科學以外的新物質,然後他用已知科學很好地詮釋了這種新物質的潛在用途。而凡爾納確實用了現實中的簡易版替代物——大炮,但是他在用這個物品的時候完全忽略了物理原理。在他的那個年代,我們早就知道人類無法承受從炮筒中脫離地球引力的加速度,不管用什麽樣的減振措施,人類都會瞬間被擠壓成肉泥。

與科幻小說預測未來相呼應的是,真實生活會模仿小說中的發明,或者從中獲得靈感。這就是科幻小說的影響力。不是說科幻小說能成功地預測未來,而是它能啟發那些創造未來的人——不僅是鼓勵可能的發現,同時也預警潛在的危險。雖然有些學者覺得科幻題材缺少文采,但是自從科幻小說誕生以來,它就比其他的文學小說對日常生活有更大的影響。文學小說家對科幻小說家慣常抱有的蔑視態度源於嫉妒,因為他們精雕細琢的作品並沒有像科幻作品一樣有那麽多的讀者。許多科學家和工程師都承認,他們在孩提時代都深深地癡迷於科幻作品,在閱讀中培養了好奇心,這從某種程度上使他們投身於現在的領域。

受科幻夢想的不斷推進,空間旅行成為一個老生常談的主題。當韋恩赫爾·馮·布勞恩發明的V–2導彈在“二戰”中攻打英格蘭和柏林的時候,這項發明的軍事用途對它的發明者來說已不重要了。布勞恩的本意是把人類送入太空。(這絕不是輕視那些在戰爭中因V–2導彈而死去的人或者被摧毀的城市,但是空間旅行確實是受布勞恩啟發而成真的現實。)還有康斯坦丁·齊奧爾科夫斯基,這位被譽為“火箭之父”的蘇聯航天理論家像設計火箭一樣全身心地創作科幻小說。

科幻作家的妙筆生花也會讓科幻對現實產生負面的影響,比如大量偽科學的產生。許多有關飛碟和外星人到訪的虛假報道都是從科幻小說類似的橋段裏獲得的靈感。科幻小說家描繪外星生物是小綠人,於是大家也說看見過小綠人。當《X档案》和其他電視節目、電影描繪出大眼睛、灰皮膚的外星人時,目擊外星人和被外星人挾持故事的主角們也會描述同樣的見聞。